第八章(第2/4页)

卡尔第一次进监狱是因为邮件诈骗和取款机诈骗,但真正毁掉他的是毒品。他在布朗斯维尔的得克萨斯州立监狱里染上了毒瘾,从此再也没能摆脱。他出狱的时候奥迪十九岁,正在读大学。奥迪开车到布朗斯维尔去接他。卡尔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绿色条纹的衬衣和一条聚酯纤维裤子,身上披着一件就当时的天气来说过于厚重的皮夹克。

“你穿那个不热吗?”

“我宁愿穿着也不想拿在手上。”卡尔说。

奥迪那段时间还仍然坚持打棒球,也坚持去健身房。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小伙子。”

“你也是。”奥迪说,但那不是真的。卡尔看上去疲惫不堪、枯瘦憔悴、充满愤怒,仿佛渴望着某种他无法企及的东西。人们都说奥迪是他们家最聪明的——说得好像智力是由联邦快递送来的,而你那天必须在家迎接,否则就会被退回去一样。然而这一切跟头脑并没有什么关系,只关乎勇气、经验、欲望和其他一些东西。

奥迪载着卡尔在他们以前住的街区兜了一圈。那儿比卡尔记忆中的繁华,但是仍然有低档的沿街零售店、连锁店、烂尾楼、毒窟和辛格尔顿大街上从车里拉客的妓女。

在一家7-11便利店,卡尔盯着两个进来买思乐冰饮料的高中女生。她们穿着毛边牛仔短裤和紧身T恤,她们认识奥迪,朝他笑,还跟他打情骂俏。卡尔在旁边说了一句什么,那两个女孩瞬间止住了笑容。奥迪惊讶地凝视着他哥哥,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些新的东西:一种刻骨的、几乎让人恐惧的自我厌恶。

他们买了半打啤酒,来到特里尼蒂河边的铁路桥下,坐了下来。火车在他们头上疾驰而过,朝着联合车站开去。奥迪想问卡尔在监狱里的情况。里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些故事有一半是真的吗?然而卡尔问他身上有没有大麻。

“你现在可是在假释期间。”

“它们能帮我放松。”

兄弟俩静静地坐着,看着棕色的河水打着旋涡流淌而过。

“你真的相信河底埋着尸体吗?”奥迪说。

“我相信。”卡尔回答。

奥迪告诉卡尔,他申请到了休斯敦莱斯大学的奖学金,可以拿来支付学费,但是他得自己挣生活费,所以他在保龄球馆打了两份工。

卡尔一直喜欢拿奥迪是“这个家里最有脑子的人”打趣,但是奥迪觉得哥哥私下其实很为他骄傲。

“你今后打算干什么?”奥迪问道。

卡尔耸了耸肩,把手里的啤酒罐捏扁了。

“老爸说他可以在建筑工地上给你找个活儿。”

卡尔没应声。

后来,当他们终于开车回到家,卡尔和家人的团聚自然少不了拥抱和眼泪。他们的母亲不停地从后面抓住卡尔,好像他会逃走似的。他们的父亲也一改平日的习惯早早从修车场回了家。虽然他没说多少话,但是奥迪看得出来,他非常开心。

一个月后,奥迪在休斯敦开始了大学第二学年的学习,直到圣诞节才回了一趟达拉斯。那时,卡尔已经躲在一间高地上的房子里做着各种不知名的杂活儿。他和之前那个女朋友也早已分道扬镳,骑着一辆他“帮一个朋友照看”的摩托车。他看起来很不安分,有点神经质。

“我们来玩牌吧。”卡尔提议。

“我在努力存钱呢。”

“说不定你可以赢些钱。”

卡尔最终还是说动了奥迪,只是在玩的过程中老是改变游戏规则,说他们在监狱里就是这么玩的,所有的改动似乎都有利于卡尔。最后,奥迪把他为上大学存的钱都输光了。卡尔出去买了几瓶啤酒,还有一些冰毒。他想一醉方休,他不理解为什么奥迪会选择回家。

接下来那个夏天,奥迪在保龄球馆和修车场打了两份工。卡尔有时会来找他,问他借钱。他们的姐姐贝尔纳黛特开始跟一个在市区银行工作的男生约会。那个男生有一辆新车,平时也都衣着光鲜,卡尔对此不以为然。

“他以为他是谁?”

“他没做错什么啊。”奥迪说。

“他自以为比我们厉害。”

“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看得出来,他总是显出高人一等的样子。”

卡尔不想听任何人跟他说什么有人是通过努力工作住进大房子或开上好车的。他更倾向于怨恨他们的成功,就像站在别人举办派对的屋外,鼻子贴在窗户上,看着屋子里旋转摇摆的裙子和随音乐起舞的女孩们。他的注视不仅带着嫉妒,还有质疑、愤懑和饥渴。

又过了一阵,一天晚上十点左右奥迪接到一通电话。卡尔说他正在东达拉斯的一家酒吧里,他的摩托车坏了,想找人接他回家。

“我不会去接你。”

“我被人抢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