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星辰书卷(第2/4页)

“星历与图书有何关系?”

“《论语》是圣人之言,《论语》遗失,也许上应天象,是个凶兆,延广被拘那日天雨白毛,莫非他预感不详,想让您查出其中征兆?”

“更加胡说!千年之前,周人已知‘敬天’在于‘保民’,深明‘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五百年前,孔子也曾道‘未知事人,焉知事鬼’,长叹‘天何言哉’!今人反倒不如古人,求神拜仙,巫鬼横行。董仲舒虽然是我恩师,我却不得不说这全是他开的恶头,迷信阴阳,妄说灾异,惑乱人心,流毒日盛!”

卫真吓得不敢再说,转过话题道:“延广留下这几句话,难道是暗指《论语》下落?”

“他为何不上报朝廷,为自己脱罪,反倒留些暗语,让人乱猜?”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司马迁小心卷起那方帛书:“延广煞费苦心,并为之送命,如果真有隐情,这隐情恐怕干系不小。”

卫真怕起来:“这事大有古怪,主公您最好不要牵涉进去。”

司马迁未及答言,夫人柳氏走进来:“卫真说的是,御史大夫都因此受祸,这事非同寻常。夫君怎么反要撞上去?”

司马迁看妻子满面忧虑,安慰道:“不必担心,我知道。”

月光下,小童脸色苍白,气息全无。

硃安世大惊,忙伸掌在小童胸口用力按压,良久,小童猛呛一声,一口水喷出,总算醒转。

硃安世这才放心,刚咧嘴要笑,只听“哐啷吱呀……”对岸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城门随之打开,吊桥急急放下,一队骑卫打着火把奔出门来。

不好!硃安世忙一把背起小童,几步蹿进旁边的草丛,奔了数百步后,听见后面骑卫已赶到自己刚才上岸处,有人大喊:“岸边有水迹!”

“这里有脚印!是朝那边去了!”

硃安世听到,放轻脚步,加快行速,忽左忽右,在荒草中绕行数十步,确信足迹已经混乱,见前面有棵大树,便奔过去,又用衣带捆牢背上小童,手足并用,爬上了那棵树,攀到树顶枝叶最密的一根粗杈上,趴伏起来。

很快,那队骑卫便赶了过来,他们果然追丢了脚印,在下面四处乱寻,随后便分头去找。

硃安世等骑卫蹄声都已奔远,才溜下大树,回头小声问背上小童:“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小童声音虽低,气息却也平顺,硃安世放了心,回手拍了拍小童,心想城西山塬纵横,容易藏身,便迈步向西急奔。

他避开大道,只走田间小径,一个多时辰后,行至无路处,在土塬中找到一处洞穴。取出火盒,用火刀击火石,点燃火绒,向里照看,洞内空空,只有几处小兽粪便,早已干透,便放心走进去。

两人浑身湿透,一路秋夜风凉,小童冻得不住打颤。硃安世去洞外捡了些柴火,又用树枝密密封住洞口,以挡火光,然后点着柴火,叫小童脱下衣服,自己也脱了,都搭在火边晾烤。又在地下铺好皮毡,从囊中取出一件长袍,两人躺下盖好,困乏睡去。

成信又硬着头皮前去回报:“七星河南口城墙下果然有条秘道,卑职出了城门到护城河对岸去查看,见岸边有一滩水迹和一串脚印,便带人去追,不过……”

减宣骂道:“蠢!蠢!蠢!河底秘道人能过,马不能过,汗血马一定还在城里,不许开城门,继续在城里细搜,何时搜到何时再开!”

杜周却想:那硃安世冒死盗马,定难轻弃。他要带马出城,只有从城门出。贼人藏匿隐秘,搜了一夜,都不见踪影,再搜也未必找得到。与其徒劳费力搜寻,不如诱其自出。便道:“不必,打开城门。”

减宣一愣,但略一想,随即明白:“大人高见!那盗马贼就算逃走,一定还会回来设法取马,还得从城门出去,汗血马身形特异,再做伪装,也不难辨认。”

于是他下令撤回城中搜捕人马,打开城门,守卫只照平时安排,只严查出城之马。又挑了百名精于识马的士卒,扮作平民,在出城要道暗查,城门外暗伏人手,以作堵截。

太常遣信使又来催问“天雨白毛”之事。

当今天子崇信鬼神、愈老愈甚。前日天雨白毛,急命太常查究天意,太常吩咐司马迁呈报。司马迁一向不喜这些灾异之论,尤其遍读古史,见善者穷困寿夭、恶徒富贵善终,比比皆是,不可胜数。何曾见天道,哪里有赏罚?因此,每逢受命解说灾异征兆,总是拖延迟怠,常遭太常斥责。

此事太常已经催过两次,信使进门就冷沉着脸,听说仍未完成,辞色更加不堪,司马迁只得躬身赔罪,说此事离奇,仓促难以查明,需要参研古往记录。

信使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日落之前,还见不到呈报,休怪太常大人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