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3/10页)

“嘿。”他故意装作吓呆了的样子,“我刚见有人从你屋里的窗户跳出去了。”

她可以出声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说,“你怎么会在我的卧室里?”

哈利继续装,大步迈到窗边向外望。“跑了!”他说。

“请您解释清楚!”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一副整理思绪的样子。惴惴不安的孟福特夫人身穿绿绸裙子,四十岁光景。他迷人地微微一笑,扮起了爱玩橄榄球的大个儿热心学生——这种形象铁定能让她觉得亲切——哈利开始蒙她了。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事儿了。”他说,“我在走廊上看见一个长相奇怪的家伙正从这屋子里往外瞅。他看到我发现他,就赶紧把头缩了回去。因为刚刚我找厕所的时候看过这个房间,所以知道这是您的卧房。我就奇怪那家伙到底要干吗——他看起来不像您的家丁,又绝不可能是客人。所以我走过来问他。我一开门,他就从窗户跳出去了。”为了解释出梳妆台上抽屉为什么开着,他又加了一句:“我刚去您更衣室看了看,不用说,他是来偷珠宝首饰的。”

编得太有才了,他崇拜他自己:我真他妈该上广播。

她把手扶到额头上。“噢,吓死我了。”她弱弱地说。

“您还是先坐下来定定神。”他恳求道,然后把她搀到了一把粉色小椅子上。

“你想想!”她说,“要不是你去追他,我进来的时候他岂不是还在这儿!那我会吓晕过去的。”她紧抓着哈利的手不放,“我太感激你了。”

哈利忍着没笑出来。他又逃过了一劫。

他又往远了想。他可不想她把事情搞大,要是能让她不说出去,那就最理想了。“您就别让瑞贝卡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成吗?”他先铺垫,“她神经比较敏感,这种事儿还不得把她吓得躺上几个星期。”

“我同意。”孟福特夫人说,“是得好几个星期!”她焦虑得都忘了,那么健硕热情的瑞贝卡哪那么容易紧张敏感。

“估计您要去报警什么的,不过那会把这个聚会毁了的。”他继续道。

“噢,亲爱的——那可就太可怕了。咱们必须报警么?”

“这个……”哈利掩饰着自己的得意,“这得看看那个混蛋都偷了什么。您赶紧看一眼吧?”

“噢,老天,可不是嘛,我是得看看。”

哈利紧握她的手以示鼓励,然后帮她起身。他们进了更衣室。她瞅着那些大开的抽屉,倒吸了一口气。她在哈利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开始检查她的首饰。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觉得他并没拿什么东西。”

“八成他是没来得及下手,就让我给吓跑了。”哈利说。

她开始打理项链、手镯还有胸针。“我看就是你给吓跑的。”她说,“你可真是太棒了。”

“如果您没丢什么东西,应该就没必要告诉别人了。”

“当然。不过西蒙爵士还是得知道的。”她说。

“那是自然。”哈利说。虽然这和他心愿的正相反。“您可以等聚会结束了再告诉他,至少这样不会扫了大家今晚的兴致。”

“这个主意好。”她感激地说。

还不错。哈利如释重负。他决定趁现在赶紧脱身。“我想我得下去了。”他说,“就不打扰您在这儿平复心情了。”他敏捷地弯下腰,吻了她的脸颊,在她耳旁轻语:“我觉得您特别勇敢。”说完就离开了。

中年妇女甚至比她们的女儿还好糊弄,他想。他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看到了一面照着自己的镜子。他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领结,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胜利地咧了下嘴。“哈利同志,你可真是个人精儿。”他喃喃自语道。

聚会接近尾声。哈利一走进会客厅,瑞贝卡就不安地说:“你去哪儿了?”

“去跟我们的女主人聊天了。”他答,“不好意思。我们能走了吗?”

他揣着这家主人的袖扣和二十英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庄园。

他们在贝尔格拉夫广场叫了辆出租,去了一家皮卡迪里大街上的餐厅。哈利喜欢好餐厅:干爽的餐巾、抛光的玻璃杯、用法语写的目录还有恭敬的服务员,一切都能给他带来强烈的富足感。父亲从未在内部见识过这样的地方,母亲或许在被叫来打扫的时侯见过吧。他点了瓶香槟,认真研读目录之后,又挑了一瓶香醇但不稀有的葡萄酒,这样价钱才不至于太高。

起先他带女孩子来餐厅的时候,犯过几个错误,好在他很快就长了记性。其中一条有用的要诀就是让目录合着放在那儿,然后说:“我要条鳎鱼,你们这里有吗?”然后服务员会打开目录,翻到目录某页,上面会写Meunière鳎鱼、Les goujons鳎鱼配塔塔酱,以及Grillée鳎鱼。再然后,服务员见他犹豫,就很可能会说:“‘宫炸(Les goujons)鳎鱼’味道不错,先生。”没多久,哈利就学会念出所有基本菜肴的法语菜名了。他还发现,经常光顾这种地方的人常常会问服务员某一道菜是什么,有钱的英国人也不一定懂法语。之后他每次到华丽的餐厅吃饭,都会让服务员翻译其中一道菜。现在他已经可以把菜名念得比其他同龄的富家子弟还好了。点酒也难不倒哈利。每每有人要求推荐的时候,斟酒师傅都会很开心,而且他们也不指望一个年纪轻轻的人会把所有法国酒庄酒堡或是各种酒酿的差别了然于心。这个环节的诀窍就是显得很淡定,在自己不淡定的时候尤其要如此。餐厅里还是生活中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