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3/7页)

他带她来到楼上的办公室,里面有六七位只穿着衬衣的“飞剪号”机组人员。他们一边抽烟喝咖啡,一边研读着图标和天气预报。小伙儿把她的情况跟马文·贝克机长说了一下。当英俊的机长和她握手时,她感觉非常奇怪,总觉得他要测她的脉搏一样。后来她明白了,他的举止跟病榻边的医生一个样。

小伙子说:“机长,这位林汉夫人迫切地需要去纽约,蜜月套房的票钱她也愿意出。能让她上吗?”

南茜焦急地等着回复,可机长又提了个问题。“林汉夫人,您丈夫和您一起吗?”

她眨了眨眼。说服男人帮忙做事的时候这招总能管用。“机长先生,我是个寡妇。”

“不好意思。您有行李吗?”

“只有随身旅行箱。”

“林汉夫人,我们非常乐意将您送至纽约。”他说。

“谢天谢地,”南茜激动地说,“我形容不出这对我有多重要。”她忽然觉得膝盖发软,赶紧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如此情绪化的反应让她有些惭愧。作为掩饰,她翻开手提袋拿出支票夹,颤抖地签了一张空白支票,然后递给刚才的小伙子。

跟彼得对峙的时候到了。

“我在村子里看到了一部分乘客,”她问,“其他的又在哪儿?”

“大部分都在‘华太太的店’里,”小伙子说,“那酒馆和这里一幢楼,入口在边儿上。”

她站起身。颤抖期已经过了。“我欠你们一个大人情。”她说。

“很高兴能帮上忙。”

她出了门。

门一合上,她就听到了身后七嘴八舌的骚动。她知道,他们这是在下流地品评她这个签得起空白支票的漂亮寡妇呢。

她来到外面。这是个温和的午后,阳光熹微,空气微润,闻起来还有些海水的咸味。现在她得去找那个不忠不孝的弟弟了。

她来到大楼侧面,进了酒吧。

要是搁平时,她是坚决不会进这种地方的:又狭小,又黑暗,装修粗糙,男人味儿还重。很明显,这里原本是供渔民和农夫喝啤酒的地方,现在给喝鸡尾酒的百万富翁们用了。这里闷得让人窒息,还有不同语种的嘈杂声:这些乘客们当自己在开派对是吧。到底是她的幻觉,还是这欢声笑语中的确夹有一丝狂躁?欢乐的集会是否掩住了他们远飞重洋的焦虑?

她扫过一张张脸,瞄到了彼得。

他没看到她。

她盯了他一会儿,怒火中烧。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脸颊的炽热。她有股强烈的冲动,想扇他一耳光。但是她扼住了自己的怒火。她才不会让他看出自己的不安,表现淡定通常都更为明智。

他正在角落里坐着,奈特·里奇威也在旁边,这又让她吃了一惊。南茜知道奈特在巴黎出席了新品发布会,但他跟彼得结伴返美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真希望他不在这儿,和他的旧情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她必须要忘记他是她吻过的人。她不去想。

她挤过人群,走到他们的桌子跟前。先抬头的是奈特,他的表情先是吃惊,然后是愧疚。这样的效果她很满意。彼得看他表情不对,也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脸色煞白,立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天!”他叫道。他快被吓死了。

“彼得,什么把你吓成这样?”南茜轻蔑地问。

他狠狠地吞了吞口水,跌回到座位上。

南茜说:“你明明打算坐‘奥莉埃娜号’,却还是买了票;你明知道自己不会住利物浦,但还是跟我去阿黛菲酒店办了入住手续;你折腾了这么多,就是因为自己没胆跟我说你要坐‘飞剪号’!”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她事先并没打算说这么许多,可那些话直接冒了出来。“你从酒店开溜,一路飞奔到南安普顿,还以为我不会发现!”她上身探向桌子,他往后一缩。“你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又不会咬你!”她说“咬”字的时候他猛一缩,好像她真的会咬他一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响,旁边的人都不作声了。彼得环顾房间里的人,表情尴尬。南茜说:“觉得自己很傻吧,你活该。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这么多年一直维护你,给你干的那些烂事儿收拾摊子,你笨得连教会义卖都组织不起来,我却还把公司董事长的位子让给你坐!到头来,你还背着我把公司偷偷卖了!你怎么干得出来?你不觉得自己就是个蛆吗?”

他涨红了脸。“你从来没维护过我——你想的只有你自己,”他抗议,“你一直都想当老板——但那个位子你没拿到!我拿到了,你就开始天天盘算着怎么把这个位子从我手里夺走。”

这话荒谬得让南茜不知是该笑、该哭还是该啐他一脸唾沫星。“你狗咬吕洞宾,我天天盘算的是怎么能让你‘保住’那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