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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在这里。”她说着,抬起一条腿向摩托车晃了晃。

“你的摩托车听起来像在放屁!”她开走摩托车的时候,缪勒朝着她喊。

“你说话文明点就能搞定她了。”另一个德国人说。

调琴师是个骨感男人,上下齿之间黑洞洞的,始终咧着嘴露出劳伦斯·威尔克[7]式的微笑。他给黑色贝森朵夫钢琴调完音后,又去打上他的古老的白领结,穿上燕尾服,格鲁塔斯的客人到来时他走出来演奏鸡尾酒钢琴曲。因为瓷砖地板和屋子里大块玻璃的缘故,钢琴声听起来发脆,钢琴旁的玻璃钢书架跟着降B调一起嗡嗡作响,他把书拿开,书架又在演奏B调的时候嗡嗡共鸣。他在调音的时候坐的是一把餐椅,但是他不想坐在餐椅上演奏。

“我坐哪儿?钢琴凳在哪儿?”他问女佣,女佣又问缪勒,缪勒给他找了把高度适中的椅子,但是有扶手。“我演奏的时候胳膊肘要伸得开。”调音师说道。

“闭上你的臭嘴,快弹美国曲子吧!”缪勒说,“他想听美国鸡尾酒钢琴曲,还要边弹边唱的。”

有三十名客人参加鸡尾酒自助餐,都是些战争中好事的无业游民。苏联大使馆的伊万诺夫也在,作为一名国家官员,他穿得有些过分讲究。他跟一个在纳伊福利社卖书的美国上士交谈。上士穿着便服——一套彩色的窗形方格普通西装,衣服颜色让他鼻翼上的蜘蛛痣[8]更显眼。从凡尔赛赶来的主教由一名帮他剪指甲的助手陪着。

在灯管无情的照射下,主教的黑衣有种发绿的、烤牛肉似的光泽,格鲁塔斯在吻主教的戒指时发现了这一点。他们简略地谈起在阿根廷的相识经过。房间里有很浓厚的维希气息。

钢琴师用他的“骨感”微笑和几首近似柯尔·波特[9]的歌曲取悦人们。英语是他的第四语言,他有时不得不临时抱佛脚。

日日夜夜,你都是太阳。只有你在月亮下,才是我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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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几乎是黑的。楼梯口有一只灯泡,上面的地板那儿传来微弱的音乐声。

地下室的一面墙边堆着酒架,酒架旁边有很多板条箱,有些已经打开,里面的刨花冒了出来。地板上有个新的不锈钢水槽,旁边是洛克—奥拉豪华自动唱机[10],唱机带有最近流行的唱片和投放用的成筒镍币。在堆酒的墙旁边,有一只标有窖藏,低温保存的板条箱,箱子里传出微弱的吱吱声。

钢琴师会在他不确定的歌词上提高声音:不知是我还是你离开,即使是我离开,我日日夜夜都想你,亲爱的。

格鲁塔斯在客人中穿行,跟他们一一握手。他歪歪头向伊万诺夫轻轻示意,让他去他的书房。书房里有一张搁板桌,以及钢和玻璃做的书架,还有一尊安东尼·奎恩[11]模仿毕加索雕刻的像,雕像名为“逻辑是女人的后半部”。伊万诺夫端详着雕刻。

“你喜欢雕塑?”格鲁塔斯问道。

“当圣彼得堡还叫圣彼得堡的时候,我父亲在那儿做过馆长。”

“如果你愿意,可以摸一摸。”格鲁塔斯说。

“谢谢。卖到莫斯科的东西呢?”

“目前在赫尔辛基的火车上有六十台冰箱,凯文内特公司[12]生产的。你有什么东西给我?”格鲁塔斯忍不住打起了响指。

因为响指的缘故,伊万诺夫一边研究石刻的臀部一边让格鲁塔斯等着。“大使馆没有那男孩的档案,”最后他开了口,“他从立陶宛拿到了签证,说是要去那儿做一篇有关人道的文章,研究农民在土地收归集体后如何大力发展生产,农民迁到城市去修建污水厂有多开心。一个赞赏革命的贵族。”

格鲁塔斯鼻子里喷了一口气。

伊万诺夫把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又把它推到格鲁塔斯跟前,照片上是紫夫人和汉尼拔在她公寓外面。

“什么时候照的?”

“昨天早上。米尔克拍照的时候跟我的一个人在一起。这个叫莱克特的男孩是个学生,他晚上工作,就睡在医学院。我的人给米尔克看了所有的东西——我不想知道其他事。”

“他最后是什么时候见的米尔克?”

伊万诺夫猛地抬头看着格鲁塔斯。“昨天。有什么不对劲?”

格鲁塔斯耸了耸肩。“也许没什么。那个女人是谁?”

“他继母,或者类似继母之类的人。她很漂亮。”伊万诺夫摸着石刻臀部说。

“她也有那样一个屁股?”

“我不这么认为。”

“那个法国警察来过吗?”

“是个叫波皮尔的督察。”

格鲁塔斯噘起嘴,他一度忘了伊万诺夫还在屋里。

缪勒和加斯曼看着人群,他们负责拿外套,同时观察有没有客人偷东西。在衣帽间里,缪勒把加斯曼的蝴蝶领结从套着橡皮圈的领口里拽下来,转半圈,再把它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