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犯罪的夜晚(第2/3页)

雅子察觉到情况不妙,抓住了他的手臂,激烈反抗。她的身形臃肿,动作迟缓,即使奋力挣扎,手脚也不灵活。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自身的重量使得她寸步难移,由于无力起身,她只能拼了命地扯开紧紧勒在她脖子上的手臂。就在这个时候,她抓伤了他覆盖在右臂上的左手,道夫当时正处于生死关头,无暇感觉痛楚。他全神贯注,持续加重力道。蚊虫在他耳边鸣叫,他想起了以前也有相同的经验。

大约缓慢数到三十之后,她的喉咙发出咕咚一声,从鼻子流出大量鼻水,双手应声落下,身体的重量骤然暴增,脖子一歪,身子逐渐瘫软,呕吐物滴落在毛衣袖子上。道夫又数到二十,然后松开手臂,弯曲的手肘关节一时无法伸直。

他让她躺在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尽量轻声走回车上。他心怀雅子随时可能起身从后追赶而至的恐惧,不敢贸然回头,只怕往后看上一眼,就要葬身此地。路程漫长无际,怎么走都走不到车子停放的地点。

总算抵达了。他将后车厢打开一小条细缝,准备好的绳子就在近处。他拿出绳子,悄悄关上后车厢,并从裤子口袋取出小型手电筒,照亮脚下的路,再折返原地。

道夫回车上时在草地踩出了一条小路,他沿着来路返回,眼神不往前看,也不看向两旁。草面上摇晃着照亮来路的光影,他低头盯紧这一线光明,唯恐一看进前方的黑暗,就会看见雅子迎面走来,一往上瞧,就会瞧见雅子登上枝头。

他快步前行,没有丝毫迟疑。他知道,即使脚步只停下那么一秒,恐惧便会趁隙而入,迫使他转身逃回车内。他以意志控制脚步,一心想着,别开玩笑了,我不可能败给那只肥猪。

手电筒的灯光外围照到女人衣服一角,她仍在原地,反而让他镇定了下来。她静静地躺着,围绕在她身边的是茂密的树林、竹林与杂草。他在她的脖子上套住绳子,并且轻轻地在背后打了个结,避免她的头自绳索滑落,然后将她拉上斜坡。他推估,将绳索往上拉的张力以及女人本身的重量,应可造成她的颈动脉破裂。树木往外攀出斜坡,枝节向下丛生。他将绳子两端绑在树上,这时候,他才打紧了结。

处理完后,她的身体尚能碰到地面,不符合缢死的状态。他看见不到一米远处,有座如同被刀锋削落的垂直斜坡,纵然有低矮的树丛与竹林遮蔽,他还是观察到这座断崖极为陡峭。双眼一旦适应黑暗,得到的视野比手电筒更为宽阔。他将绳子换绑到靠近悬崖的树上,让尸体倾斜吊起,并于绳结固定在树上绑紧之后,再将尸体往悬崖的方向推去。尸体在离开斜坡的那一瞬间,仿佛挺直了身体,垂吊在悬崖上。

树枝刺上了女人的背,女人的臀,但无助于支撑人体重量。缢死是即使将绳子绑上衣柜把手,驼着身子上吊也可能致死。

不论检视或是解剖,只会发现脖子前面那一道绞痕深嵌入肉,后颈项不见勒痕。他弯曲手肘,锁紧女人的咽喉,因此皮肤上不会留下勒痕,清晰可见的只有“缢死”造成的伤痕。他早已思考过将雅子伪装成上吊自杀,能带来什么好处。他知道几个足以解释她为何自杀的理由。她的丈夫在外面有情妇,喜爱寻欢作乐,夫妻互动冷淡,且四十一岁正是为人妻子容易厌世的年纪。

雅子瞒着丈夫炒股票,赔了一大笔钱。丈夫逼她偿还,自然少不了破口大骂。她要走上绝路,不愁找不到理由。

雅子的丈夫又会如何反应?他老早就对这个老婆感到厌烦,想早点娶年轻貌美的情妇,对方应该也是殷殷期盼。他希望老婆早逝,每当体型庞大的妻子进入他的视线,他便如此诅咒,诅咒她遇上交通意外、抢劫、火灾,只要能让她送命,任何方式都行。既然他有这样的心愿,妻子上吊自杀简直是如愿以偿。

从事证券业的老公纵然怀疑,也会沉着表示妻子寻短,有因可循,不想事情闹大。即使猜到妻子实为遭到他人杀害,也会对凶手心怀谢意。他无法亲自动手除掉老婆,此时有人助他一臂之力,可算是幸运。

面对警方判断死因为“自杀”,死者家属不仅不抗议,甚至还会配合警方的说法,提供协助。警方一旦认定这是起自杀案件,便不会展开侦查行动。这不正是最理想的犯罪手法吗?

五天过去了。道夫一天天数着日子,帮顾客打理发型时,与人交谈时,前往青山店确认工程进度时,甚至是吃饭的时候,他都对这件事念念不忘。

右手背上的创可贴拿掉了,树枝刮伤的痕迹也不再明显。左上臂的抓痕扎扎实实地抓进肉里,需要再一周才有可能痊愈。幸子没注意到,雅子死命抵抗时,从毛衣上抓出一道嵌入皮肤深处的伤痕,且上面还残留有圆环状的瘀青。那是雅子在被勒住而试图挣脱时,紧紧抓住他手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