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4页)

我把自己的盘子推开。“那么,说说你的计划吧。”

他啜着咖啡。“我想去找一下警方,看看能不能拿到父亲那件案子的卷宗。如果当时负责此案的警察还在世,可能还要拜访一下他。”

我咬着唇。

“我知道希望渺茫,”他说。“但说不定,他有个儿子或者女儿,他们能记得什么。”

我摇摇头。

“怎么了?”

“找警察没用。”

“为什么?”

“他们不会透露任何信息给你,尤其是,严格说来,这个案子还没结案。”

“但已经过去60年了。”

我耸耸肩。

“你怎么知道的?”

“几年前,为了当时拍的一个片子,我想弄到一个案子的卷宗,那时案子还没破。我尝试了很多渠道,写了不少信,甚至还托了些关系,都没用。他们的理由是,‘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犯人、或犯人的亲友?’我不是犯人,但结果都一样。”

大卫皱眉。“为什么会这样?”

“想想吧,要是卷宗里有这样的记录怎么办,比方说警探怀疑史密斯先生杀死了布朗先生,但警方没有证据起诉他。如果消息泄露了,不管他是不是有罪,史密斯先生,或者他的下一代,就能以诽谤罪控告警方。当今的世道,人都会这样做。”

“但我并不想公开这些信息。”

“跟这没关系,”我说。“不过,嘿,试试也好,先别太失望。”

女服务员在旁边晃来晃去。大卫摇了摇头,她有点失望。“我还想找找认识我父母的人,”他说。“就是说,除了你父亲以外。那个你父亲的朋友,巴尼,还在世吗?”

“十年前就去世了。”

“哦。”他啜了一口咖啡。“那么,我可能会找一下我母亲在钢厂的工友。”

我想到琳达·乔根森,应该把她的名字告诉他;又想到那个莱尔和艾弗森一起的新闻短片;可我什么都没说。

“我还可以找找父亲的雇主。你父亲说他是快递员?”

“对,”我说。

他突然笑了,眼睛旁边的纹路加深了一点。“你知道,那张母亲的照片,是我拿到的唯一有关她的东西。希望你父亲知道,我有多珍惜它。”

“他会的。”

“我父母总是轻装简行,你懂的,轻简到我能把他们所有的东西收到一个盒子里。其实,我只有一样父亲留下的东西,一个钟。”

“钟?”

“是布拉格一个有名钟楼的模型,叫布拉格天文钟3。他战后带回来的。”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据说这是欧洲最古老的机械钟之一,建于15世纪。钟面上显示出太阳,月亮,和一些星星的运行情况,几个世纪以来,又不断有新的装饰和雕刻添上去。二战期间纳粹毁掉了这座钟楼,不过听说已经修复了。我拿到的当然只是一个便宜的复制品……”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渐渐沉默。

我心里想,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我该怎么纪念父亲呢,好像一张大乐团4专辑、或一盒哈瓦那雪茄都不太够格。

“不过,很奇怪,”他接着说。“我母亲总说这个钟很珍贵,其实不然。我拿去鉴定过,发现20世纪的时候生产了很多。”他耸耸肩。“但没关系。”

“我理解。”

“真的?”他把咖啡杯推到一边。“我们是不一样的,你和我。你认识你的父亲。你有他的照片,他的东西。你可以证明他的存在。我不能。我去过德国,寻找母亲的亲人,甚至还找到了她的一个邻居。但我从没找到任何有关父亲的线索。好像他和他的家人从未存在过。甚至连他的照片都没有一张。仅有的就是那只钟。”

女服务员送来账单,放在了一个棕色小托盘上,我和他都伸手去拿,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我的。

“是我约你出来的,记得吗?”说着,他在我手上压了一下。

一阵暖意涌过。

他拿了账单。

“这就是我想要弄清父亲身世的原因,”他继续说道,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是我的一部分,是我所继承的传统的一部分。我必须要知道他是谁,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你理解,对吗?”

我刚要说是,但马上停住了。库尔特·魏斯不是他的父亲,保罗·艾弗森才是;那他继承的究竟是什么传统呢?

1 安达信;指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曾经的五大会计事务所之一,在企业咨询、审计、税务和企业融资等领域向客户提供一体化的解决方案,并在一些国家和地区提供法律咨询服务。2002年因“安然事件”倒闭。

2 小熊队:指芝加哥小熊队(Chicago Cubs)是美国职棒大联盟(MLB)的一支球队。

3 布拉格天文钟:也称“布拉格占星时钟”,是捷克首都布拉格的一座中世纪天文钟,安装在老城广场的老城市政厅的南面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