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页)

甘婧彻底从病态的晕眩中清醒过来。手机中,有唐红果儿发给自己的合影。

纳士公司一楼有二十四小时保安值守,大门与各房门都有磁卡门禁,走廊与电梯中还有摄像头。如果没有公司员工带领,外人根本无法自由出入,这说明,对自己下手的极可能是自己人。而自己到这家公司还不足半年,人刚刚认全,对公司的人事纠纷涉入不深,根本不会有人仇恨到要将她打晕而后快的程度。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打听唐红果儿的情况,引起了某个人的警觉。

一年前,警方对唐红果儿的死因已经有了定论,对此,甘婧从未有过怀疑。

她所要找的,只是引起唐红果儿自杀的原因。

可一年后的今天,甘婧突然对唐红果儿的死有了强烈怀疑。

莫非,她的死,真的并非自杀那样简单?

傍晚时分,吊了一整天盐水的甘婧皮肤几乎变成透明,她用手撑着依旧晕眩的脑袋,面色苍白地独自结账,步履维艰地出院拦车。

独在异乡为异客,最大的福气就是不生病,不然连吃口饭都成了问题。甘婧苦涩地笑笑,将自己塞进一辆出租汽车。

安眠药要散未散的感觉是一种让人无法描摹的难受,仿佛所有的细胞都在呼喊着好累好困,要罢工。

从医院回到家中,甘婧疲惫得连二楼的卧室都爬不上去。她试了试,决定放弃上楼,径直将自己扔到沙发上,再次沉沉睡去。

睡梦中,甘婧想到了好几种让自己解气的方案:去质问何其多,让保安部交出当晚的录影带,找出用安眠药将自己弄进医院抢救的黑手;去报警,让警察找出下药害自己的黑手;自己想办法与物业保安套套近乎,从他们手中将录影带拷贝出来,找出那个做贼心虚的黑手。

几种方案在甘婧的脑海里打架,一直纠缠到第二天早晨,甘婧才从自己与自己的争斗中清醒来。

如果唐红果儿的死因真有诡异,那以上几种方案只能解一时之气,然后打草惊蛇,最后自己被扫地出门。

想要在纳士继续工作,找出唐红果儿的真正死因,最切实的方案,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病假结束后老老实实回纳士上班。既然已经激起了某个人的恐惧并迫使他出手,那说明自己离真相的距离已然不远。

出院后的第二天傍晚,甘婧感觉头已经没那么晕,身体也有了力气,便起身换衣出门,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枣庄路金杨路一家叫小浦东的饭馆。

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甘婧饿坏了。她麻利地叫了一份黄鱼面、一份三鲜小笼、一份浦东三黄鸡,外加一瓶冰啤酒,然后在邻桌略显诧异的目光中,笃定地撕开一次性筷子,安静地等待食物上桌。

皮透、馅鲜、汤浓的三鲜小笼是甘婧到浦东生活后最先爱上的当地小吃。那一口包在皮里的汤汁,鲜得可以直沁心底。浦东三黄鸡则是甘婧在浦东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才渐渐接受的食物。可能是为了保持肉质的鲜嫩,三黄鸡在端上桌后,鸡骨头中常常还渗着血丝。这种略带些感观恐怖的吃食,和同事一起吃了好多次,甘婧才慢慢接受。

几乎吃光了所有食物,又暗暗打了个酒嗝,甘婧才感觉自己又有了力气。

“吃饱不想家,”当年封闭式集训时,教官用来安慰他们这些新兵蛋子的话,现在想想,说得真有道理。

出了小浦东餐馆,甘婧来到移动公司营业厅,买了一部新手机,又凭身份证重新补了张手机号码卡。结账时,想到银行卡中的钱又少了一截,甘婧心中暗暗叫苦。

甘婧拿着号码簿一片空白的新手机,先给在武汉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聊聊家常,然后慢慢腾腾地步行回家。

到了红枫路,甘婧摸摸饱饱的肚子,决定还是到碧云体育中心走走。自从到纳士工作后,繁重的工作几乎抢占了她所有的体力和时间,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到那里看看了。

初夏的夜幕中,路边绿树不仅成阴,还一对对牵手汇成了头顶绿色的云朵。

在这绿色云朵的掩映下,碧云体育中心的室内游泳池中欢声笑语、人满为患。

果儿,你知道吗?为了你,我差点被他们打成傻瓜了。对着玻璃窗内那些衣着清凉、旁若无人潜水嬉戏的人们,甘婧自言自语。

还有那个叫蓝祖平的北京同事,我猜测,他的病倒也可能与你有关。

你究竟是为什么自杀?

果儿,既然你能来到我梦中,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甘婧心中怅然,她找到一处草地,静静坐下休息。

三个小时过去。甘婧起身回家。

在路过蓝蛙酒吧时,甘婧突然在酒吧门口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尽管光线时明时暗,但是,那张脸上仍然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何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