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3/3页)

日头渐渐暗下来,触目土黄一片,周遭越来越萧索,北方的晚凉,是能让人冷不丁打个哆嗦的,隐约间,有隆隆水声入耳,宗杭忽然激动:“易飒,是黄河吗?”

易飒没吭声,觑到一片高地,将摩托车开了上去,然后缓缓停下。

是黄河。

这块高地,是临于水上的一块土生观景台,只不过地方偏,又远离主干道,所以少有人来。

宗杭头一次亲眼见到黄河。

这一处虽不比壶口,但有高低落差,多大小险滩,所以河水永不平静,哗哗翻浪,浊黄色浪头张向半空,翻出隐隐水白,以各种姿态,或如老树盘根,或如遒劲苍龙,或如狰狞神魔脸,即生即灭,眸中凝不到一秒,已然坍塌散去,又化它形。

天色又暗了些,大河上影影憧憧,明暗渐次拖过,周围没有人声,没有营造斧凿痕迹,似乎千万年来即如此,千万年后亦相同。

人在大河面前,真是渺小,本来化险为夷,有许多想说的,比如奔逃的狼狈,比如适才的艰险,比如自己的笨拙,但暮色里,水声中,全都吞咽了下去。

这一刻,忘天忘地也忘我。

易飒转过头来。

她盔帽未除,眼睛斜睨着看他,隔一层视镜,他能看到她斜排的睫毛,一根一根,睫尖轻颤,颤得人心痒痒的,想把指腹凑上去,让睫尖轻挠。

宗杭奇怪:“怎么了?”

他隔着视镜和她对看,看着看着,忽然反应过来。

赶紧抬起搁在她肩窝上的下巴。

赶紧松开紧搂住她腰的手。

赶紧把身子往后蹭,蹭得离她越远越好。

最后还嫌不够,磕磕绊绊从摩托车上下来,做错了事样退了两步。

他又不是故意的。

易飒忍住笑,把盔帽挂上车把手,她还没说什么呢,看他这副自证清白的小样儿。

她下了车,选了块边沿的石头倚靠着坐下,阳光还没褪去,大河上半边金黄,半边暗凉。

吹了会风之后,她掀开T-shirt前幅,把插在裤腰里的那本黑色皮革手册拿出来。

一路颠簸也没丢,看来彼此注定有缘,不像插在腰后的那本,没出窑洞就跟她说拜拜了。

她随手翻到一页,看到一句话。

——生命是宝贵的,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只有一次。

要不是之前看过丁长盛那段自述,她真怀疑自己是拿到了什么鸡汤摘抄笔记。

她把笔记本前翻,原来第一页之前,尚有扉页,扉页上同样密密麻麻。

宗杭问了句:“我能看吗?”

易飒说:“不能。”

不能啊?

宗杭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怪可怜的,力没少出,论功行赏的时候就没他的份。

他耷拉着脑袋,转身往边上走,觉得易飒多少有那么点欠剁,他待会要剁她一下,当然了,不能让她看见。

忽然听到易飒叫他:“哎!”

回头看,易飒往边上挪了挪,伸手拍了拍刚腾出来的地方:“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