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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宋巴迪长老确实做过祖父的助手,那他或许能说日语呢。”

完全可能。当然,也可能说法语或英语。在“二战”前,柬埔寨是法国殖民地。

两人正在猜测着和长老对话时说何种语言,值事僧出来了。他的态度与之前完全不同了,他神情严肃地请向导退出这个院子,他可以在僧舍等两位客人出来。看着向导走回刚才进入花园的廊道,他才转过了身。

他看着宋汉城,问直子道:“这位先生是?”

“宋汉城先生,宗教学教授,我的朋友。”

值事僧恢复了刚刚迎接他们时的平静仪容。他在前引路,带着两位客人走入了竹林。林中高起的一座缓坡上有一间外表普通的禅房,这里应该就是长老的静修之所吧。

当值事僧匍匐在地,谦恭地礼拜僧王的时候,宋汉城与直子也按照礼节,将脱下的鞋整齐地放在门外,然后向长老鞠躬致意。他们随后跪坐在值事僧指引他们落座的蒲团上。

值事僧已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长老面貌清瘦矍铄,前额宽阔,眼睑低垂着,似开似闭。他虽是团坐在蒲团之上,却屈身低首,仿佛已入禅定。

禅房里安静之极,连呼吸声也几乎低微不可听闻。但这出离世间的平静却让人心神安稳。宋汉城和直子耐心等待着。

作为僧王之一,长老的静修之所却非常简朴,甚至可以说是粗陋。墙壁只是三面用粗竹捆扎起的隔墙。室内陈设也极简单,除了正对着两位客人的一尊小小的佛像和室内四五张蒲团,别无其他。石像后用竹帘隔出了一个小间,估计就是长老睡卧休息的地方。

此情此景令人肃然起敬。

在等待的这会儿,直子又有些出神。这个空间,还有她所看到的长老本人,似乎并非那么陌生,她好像曾经来到过这里。有一阵,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就是祖父的某个附身。这是一种难以言传的感觉。

远处的僧堂传来了学僧们低回的诵经声。

经历了多日来的奔波、迷乱、困惑之后,这突然而来的平静是一个不期而至的停顿。与长老如此默然相对,他们却没有感到任何尴尬或局促。真是奇妙的时刻。

原先准备的提问找不到合适的契机,任何言语都成了多余的举动,直觉告诉他们此时绝不能贸然打破这无言的默契。

闭目凝神的长老似乎洞察了一切,他的面庞上浮现出某种淡然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人走动的声音,是值事僧。他在直子耳边轻声说着什么。会见时间已到,僧王今天下午将主持寺内的重要法事。

宋汉城和直子站起了身,向长老躬身致意后,悄悄退出了禅房。

竹林道上,他们面面相觑,心下未免有些失望和疑惑。但现在,两人都发现了对长老有似曾相识之感的原因:在邮件照片中,与中村一起合影的就是宋巴迪长老本人。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对方并没有任何怠慢或拒绝的表示。可是,如果这回空手而归,他们就只能凭靠自己的力量来破解最终的谜底了。披蓬定然会很失望,他大费周章地陪同他们两个来到金边,此时正等着他们的好消息呢。

走出了竹林静修处,值事僧仍不发一言地走在前面。他们绕过花园,走进了来时路过的回廊。

快要走回学僧僧舍时,值事僧改变了导引路线:若不是很匆忙的话,他想请两位客人到他的禅房小坐片刻。

宋汉城和直子于是跟着他走到了另一个院子里,此后一路曲曲折折地来到了一座佛塔下。乌那隆寺除了中央大佛塔外,在寺院角落里还建有其他四个较小的佛塔。值事僧打开了佛塔下的一个小门,示意宋汉城他们随他进入。

将近正午,室外的日光分外耀眼炽热,眼睛一时完全适应不过来。气氛似乎有些诡异。过了好一会儿,宋汉城和直子才看清了这个房间的陈设。

塔身内其实是一座藏经阁。由于东南亚地区多雨潮湿,而佛经多为贝叶制作,保存就相当不易,故而选高出地面的佛塔来储藏经卷。塔内各层都开有小窗,保持着良好的通风。这里明显比寺内其他地方要阴凉得多。

“这里是我的禅房。”值事僧对客人说。自然,他也是这座藏经阁的管理人。

这里的布置和宋巴迪长老的房间几乎同样简朴,只是要更开阔些,光线也更暗一些。房间角落靠着一架木梯。值事僧将梯子架到了楼梯口,梯子的底部正好嵌在地面的一个凹坑里。

“请两位随我来。”

宋汉城和直子跟在他后边登上了二楼。为了照明方便,值事僧开启了二楼的所有照明,然后又推开了四面的窗户。二楼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