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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的家坐落在村寨的最高坡。这是一栋村里很少见的楼房,分做上下两层,顶上还有个宽敞的露台。他的家人都住在一层,二层平时留作客房,布置得很整洁。走到露台上时,宋汉城他们竟然发现这里架着一台天文望远镜。

“你是个业余天文爱好者?”

向导又露出了羞怯的表情。不过,他的回答倒是很有道理:“这世界上还有比这里更好的观察地点吗?”

露台上放着几张帆布椅,天文望远镜和这些椅子大概是这个村子里惟一的现代设备了吧。他们三人就在露台上坐了下来。向导的家人已备下了丰盛的饭菜。

今晚天气不错,再过半小时,就看得到满天的繁星了。

饭毕,他们在露台上喝着茶,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古寺和大髻智长老。直子把自己祖父的事情约略讲述了一遍——他们为何会来到此处,他们为寻找什么而来,直子的祖父高木繁护先生当初是如何从柬埔寨丛林又辗转来到了这里。不过,到此时为止,她的所知都是通过别人的转述。

“大髻智长老和老村长可是我们村里最受人尊敬的人物。”向导说。

他也只是去寺里短期出家那阵才见过长老。关于长老当年来到村子里的情形,他还是从祖父辈那里听来的。

据说长老刚来到这个巴雷种姓世代为金匠的村子时,原先的寺庙早已破败不堪,空无一人。他一个人默默地在旧寺旁垒起了一个遮挡风雨的石屋,然后就去村中化缘。在进入尼泊尔山区前,长老在加德满都住了一年,学习了尼瓦尔语和尼国传统医术。村民们当时是很惊异,一个异国佛教僧侣竟然可以用他们的土语来交流,还会用土方医治病人。而且,他的教义说法与他们非常接近。村民们慢慢接纳了他,经常给他食物或衣物的布施。

到村子的第二年,村里就有两三个年轻人跟随长老出家修行,这在没有出家僧众而采取种姓世袭的尼瓦尔人中可是很特别的事件。此后,又有更多人受了具足戒。大髻智长老和僧众们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垒起了这个石头寺院。第三年,僧侣们在村中开办了诊所和学校。说到此处,向导指着晒场旁边一个亮着灯火的地方说,那里就是学校,平时会有两三位僧人值守。除了招收学童,村民们在劳作之余也会前去听习教义。这个村子的识字率是百分之百,普及率之高在整个尼泊尔境内也是无出其右的。

按照习俗,村中的年轻人会在成年后出山,去加德满都盆地和尼泊尔各地以手艺谋生。生有男童的外出男子会在孩子七岁之时回到寺院为他举行成年式。成年式很独特:男童首度剃发后,会在寺院出家四天,四天后还俗,然后就作为圣寺的在家众进入学校学习,有慧根者今后可跟随长老继续修习。而当男童年满十八岁后,他外出的父亲无论如何都要返回这里。女童没有成人式。但无论男女,成家后都可作为优婆塞或优婆夷在家修行。

向导在完成学业后,没有从事祖辈的工匠工作,而是考入了加德满都大学。

来到此地数十年后,长老已与这个村子水乳交融。随着村中部族长老慢慢故去,他被尊奉为出家的同族长老。在向导去加德满都读书那一年,考古学者来到这里,然后就开始在旧寺遗址前勘察。僧侣们也在那里日夜颂经祷念。据说有一天,他们挖出了宗教圣物。按照长老的吩咐,村中人严守了这个秘密。但附近几个巴雷种姓的村落和塔卡利人风闻这里有个高僧,于是也纷纷前来皈依。直到今日,他们仍然不事张扬,因此外界对于圣寺仍一无所知。

“这么说来,毕莱博士也是当年勘察圣寺遗址的学者之一?”

“是的,他当时就住在我们家,那时的条件可要简陋得多。”

“学术界至今也没有公布这个发现。”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一定有其合理的理由吧。而且我想,长老和村长都不希望这里成为游人如织的旅游胜地,这对村子来说未必是好事,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方式。”

确实如此,虽然说这话的人本身就是个旅游从业人员。但宋汉城还有个疑问。

“你们的部族,果真是佛陀赐姓释迦的铁匠的后代?”

“是的。从血统上来说,我们并不是真正的释迦族后裔,属于巴雷种姓的旁支。但千百年来,因为感念佛陀的慈悲感化,我们从未放弃我们的信仰,甚至为此整族迁入了深山之中。”

在向导家的一夜,有如大幕拉开前的一个序曲。

第二天一大早,宋汉城和直子刚刚洗漱完毕,向导就满脸喜悦地走了进来,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村长已经同意他们上山访问圣寺,不过有一个要求,他们得在天黑前返回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