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向风中逃亡(上)(第3/6页)

尖果说:“你们别只顾着逗闷子,我看这两天木柴用得太快了,必须省着烧,否则真要冒着风雪到荒原深处找木柴了。”

陆军一看有人转移话题,赶紧附和说:“是啊!我今天上午去看过,储备的木材确实不多了,据说这北大荒的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咱们连个屋子都没有,再没有木柴烧热地窝子,按老排长的话来说,一晚上过来那就冻得直挺挺硬邦邦了!”

我听他们说到这里,也开始担心起来,之前我听路过17号农场的蒙古族牧民说,看天兆将会有百年不遇的酷寒,到时候漠北的冷风一起,荒原上会刮起无比可怕的“闹海风”。没到过北大荒的人,根本没听过这种说法,什么叫“闹海风”?那是打旋的强风夹着暴雪,这种风刮起来的响动,如同疯狗狂吠,一连多少天都停不下来,而我们要从17号农场出去找木柴,只有前往沼泽湿地与原始森林交界的地方,遇上那么恶劣的天气,出门走不了多远这条小命儿就交代了,在那种情况之下,如何去找木柴取暖?况且天寒地冻积雪覆盖,根本也不可能找到木柴!

一想到这个念头,我们四个人才真正意识到——遇上大麻烦了!负责存储木柴生火的人,正是我和胖子,在这件事上出了差错,我们俩推脱不了责任。可我不免觉得奇怪,我当真会如此马虎大意,居然没注意到木柴烧得太快,或存储的木柴不够吗?趁着暴风雪未至,我和胖子带上步枪,把衣帽捂严实了,冒着遇到狼的危险,前往荒原深处搜集木柴。我们俩一边捡可以当柴烧的干树枝子一边说:“之前储备的木柴很充足,都怪我们光想把地窝子烧热了,人待在里边舒服,用木柴用得太狠,要不是尖果及时发现,等到暴风雪来临,我们四个人就得在地窝子里等死了,这次太危险了,今后再也不能如此大意了!”

在荒原上寻找木柴并不容易,我们在几天之内往返多次,也没有找到足够的柴火。我和胖子只好冒险前往大兴安岭原始森林边缘,老林子里的木柴随处都有,只是相距17号农场太远,而且排长也多次告诉我们,不准接近这片深山老林!

3

我当时问过排长:“原始森林里会有什么危险?天寒地冻之时,老林子里的大熊都蹲仓了,只要有步枪,遇上狼和豹子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从前山林深处出没的鄂伦春猎人,骑在鹿上以弓箭火铳射猎,他们所使用的老式前膛燧发枪装填缓慢,杀伤力和射程有限,遇上熊虎豹子都很危险。但是兵团装备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一个点射黑瞎子都能撂倒,对付野兽绰绰有余,更别说是狼了,仅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野猪!大兴安岭上的野猪,嘴尖腿长,常言道“没有上千斤的熊,却有上千斤的猪”,因为野猪常在松树上蹭它的皮,沾了一身厚厚的松脂,年久结成一层硬壳,即使被步枪击中也很难毙命,所以一两个人进山遇上野猪很危险。不过我可没听说这一带有野猪出没,在这片深山老林中,有什么东西会让身经百战的老排长心生畏惧?

赶上那天他喝多了苞谷酒,又让我和胖子、陆军三个坏小子一撺掇,言多语失,话匣子打开收不住了,才说起五十年代初他刚到屯垦兵团的遭遇。那时候他也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的硝烟还没有散尽,背了步枪进山捡柴,看着大兴安岭深秋时节的景色太迷人了,不知不觉走到了岭上。他在朝鲜冻坏了一条腿,虽然没截肢,但是走路也很吃力,到了山上感觉走不动了,于是在林子里坐下,点上一袋烟抽了两口,困意上涌,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迷迷糊糊感觉旁边有人,他以为是兵团的战友,睁开眼往旁边一看,他的头发根子一下子全竖了起来,只见一头大狼,正坐在他旁边,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烟袋锅子,和人一样一口一口地喷云吐雾!排长说到这里,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问我们:“你们见过狼抽烟袋吗?那不是成了精成了怪?”

在当时那个年代,这可是犯忌讳的话,说轻了是迷信思想,说重了那就是动摇军心!我对排长说:“我倒是在动物园看过猴子捡了没灭的烟头抽上几口,要说狼抽烟袋,那可是前所未闻,狼的爪子拿得起烟袋?排长你别再是睡迷糊了做梦?又把做梦的事儿当真了!”

排长说他在朝鲜战场上打仗,见死人见多了,为军的人都不怕鬼,他又是猎户出身,后来到北大荒屯垦戍边,打过熊打过豹子,当然不怕野兽。不过当时看着真真切切,可把他吓坏了,都忘了还带着枪,从山上直接滚了下来。过后再想,他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兴许真是看错了,可他说的妖怪,并不是那只捡起来烟袋锅子抽的狼,而是……我们听得好奇,一再追问,排长却不肯往下说了。我和胖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何况还有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壮胆,早将排长那些话扔在了脑后。我们告诉陆军和尖果,既然带了步枪,进山可不光是捡木柴了,说不定能打到狍子,狍子肉味鲜美,全身没肥膘,炖着吃爽滑入味、烤着吃外焦里嫩,除了狍子,别的我们都不稀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