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奇怪的头(第3/5页)

胖子骂声晦气,抬脚要将人头踢开。我让他等一等,土耗子的头怎么跑这儿来了?在探照灯下仔细一看,的确是皮干肉枯的一个死人头,上边覆了很厚的一层尘土淤泥,但并不是土耗子的头。再用步兵锹往下刨,整座土堆层层叠叠的人头,四壁上凹凸不平的也都是头骨,只是岁久年深,不抹去尘土,根本看不出来。三个人正在吃惊,又听到身后发出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我们猛一转身,见土耗子白纸一样的脸近在咫尺,脸色十分古怪,二目圆睁,龇牙咧嘴吐出几个字:“上当了……没有果……果实……没有果实……”我们这才听出来,人头口中说的是“果实”!

土耗子说这话的意思,我可以猜出几分,此人来盗墓是为了找什么“果实”,可墓中并没有这个东西,不仅扑了个空,还掉进石窟摔死了。土耗子的头如同阴魂不散,含冤负屈喃喃自语。我们仨寒毛倒竖,身首异处的人头为何会飞还会说话?应了胖子那句话了——闹鬼也没这有么闹的!探照灯光束投在土耗子脸上,可以见到他脸如白纸,五官扭曲,目光中全是怨愤。

虽然我父母都是军人,可我毕竟是跟祖父长大,尽管不愿意承认,骨子里却或多或少有些个迷信意识,以为土耗子从祖师爷处得了什么妖法,仅有一个脑袋还可以说话,我又不会掐诀念咒,如何对付这个妖道?胖子却是个混不吝,一向豁得出去,见了玉皇大帝也敢耍王八蛋,怎会将一个土耗子放在眼中?他二话不说,抬起猎枪往土耗子脸上打了一发。他从黑水河屯子中带来的猎枪,是以村田22式步枪改造而成,在东北民间称为“铜炮”。山里的猎人和土匪不懂枪支型号,习惯使用绰号一般的土名,比如将毛瑟手枪称为“盒子炮”,鸟铳一类燧发枪叫“土炮”。步枪改成的猎枪属于后膛枪,使用铜壳子弹,因此上称之为“铜炮”。别看村田22式步枪也是老掉牙了,属于日俄战争时期流入东北的枪支,到了猎人手中,可比从前膛装填火药铁砂的土炮厉害多了。那还是四舅爷当年用了三张熊皮,从马胡子手上换来的,平时根本舍不得使。深山老林中的大猪皮糙肉厚,鸟铳土炮几乎打不死,一对獠牙所向无敌,简直比熊还厉害。而有一杆铜炮的猎人,可以单枪匹马对付野猪,实际上威力仅相当于一般的步枪。胖子这一枪打出去,“砰”的一声硝烟弥漫,枪声在石窟中反复回响。原以为打中了,怎知土耗子那张脸转到了一旁,刚好躲过了这一枪,他咬牙切齿,对胖子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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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头一枪没打中,他见土耗子的人头绕了过来,还没顾得上拉开枪栓上弹,只好往旁躲闪,躲了一半意识到尖果还在身后,当时来不及多想,扔下村田22式猎枪,张开双臂将土耗子的人头抱住了!老北京有句话——十八十九力不全,那也分说谁,胖子是一次可以吃掉三十个窝头的主儿,他这两膀子力气,虽然说不上“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可也比一般人厉害多了,当下使了个挟山跨海,抱住了土耗子的人头,双方较上劲了。那个人头满脸怒容,口中不住叨叨,越说越是含混不清。我在晃动的探照灯光束中,只见人头下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条手臂粗细,要说是脖子可太长了,见头见不到尾,有如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

尖果一看胖子拽不住那个人头了,她也上前相助,怎知人头有股子怪力,两个人合力,仍不由自主被拽得往前一个趔趄。我急忙挥起军刀,狠狠一刀劈了下去,刀锋正砍在土耗子的人头与脖子相交之处。那个黑乎乎的“肉脖子”猛地向后一缩,而胖子和尖果正使尽全力将人头往前拽,只听土耗子口中发出一声怪叫,人头居然被他们二人从“脖子”上硬生生拽了下来。土耗子白纸一般的脸上全是血,双目翻白,竟一动不动了。几乎是在同时,对面传来一阵异响,听得人肌肤起栗,头皮子直发麻。我用探照灯往前一照,只见被扯掉人头的“脖子”前端有无数条血淋淋的肉须,上面还挂着粉色的脑浆子,正在伸展攒动。我们三个人在探照灯的光束下看得分明,均是心惊肉跳,当即往后连退几步。胖子抬手将土耗子的人头扔了出去,惊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和尖果也没见过这东西,形如怪蛇,却无头无鳞,半似曲鳝半似拧勾,什么叫曲鳝?以前将出没于土中的蚯蚓称为曲鳝,拧勾则指擅于钻洞的泥鳅。记得之前在17号屯垦农场的时候,我们曾听蒙古族牧民说起——故老相传,草原上有一种吃人脑髓的怪虫,形似曲鳝,此虫吃下人脑之后可以口出人言,或许近似此类。

辽墓下的洞窟是一个殉葬坑,殉死之人的首级堆积如山,引来了蒙古草原上的怪虫。这东西肉身无鳞,大约有人臂粗细,至少一丈多长,前端长了几十条肉须,可以在土中穿行。土耗子刚摔死不一会儿,怪虫前边的肉须伸进土耗子头中,似乎可以与人头中的神经相接,使之保持将死未死的状态,甚至能够开口出声,但是只能说出死亡瞬间残留的意念。至于土耗子口中说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我完全无法理解,也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不过稍稍这么一愣,怪虫攒动的肉须已经伸到了我的面前。我无路可退,只好挥刀劈过去,怎知刀锋却被肉须卷住,使上吃奶的力气也拽不回来。胖子趁机捡起村田22式猎枪,拉开枪栓将子弹顶上膛,对准怪虫扣动扳机,“砰”的一枪正打在怪虫身上,黑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