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二

复左制军 同治二年五月初八日

连接十三、十七日惠书,相距已远,书到动逾半月,军情无由互达。此间近状,自东关、铜城闸攻克后,巢县即于二十二日克复,含山、和州于二十四五日均即收复。舍弟与彭、杨之意,坚主鲍军下攻二浦,直达九洑洲,定于初六日进兵。少荃闻忠酋回救苏城,函嘱舍弟猛攻金陵等处,无令忠部得全萃苏、沪。沅军遂于二十八日攻破雨花台石垒及南门外各石垒,金陵城贼思欲夺回数垒,连日前来扑濠,鏖战不休,其分股犯仪、杨者,现尚围扑天长、六合。其忠酋果在江北,抑在金陵,抑回苏州,洎未得其详也。

蒋、毛二军救援寿州,二十七日直逼城下,二十八日破苗二垒。我军伤亡至五百余人,官弁死者二十四人,士气顿沮,不特不能解围,且恐为苗逆所乘。闻四眼狗旧部四千,尚在苗处,故战守坚悍有法度,绝非苗练未经大敌者所能,未知信否?蒋君滑而轻敌,亦本非破贼之才耳。

弟才力竭蹶,自去秋以来,深自知其不胜此任,兹又益以苗逆巨患,正未知决裂之所届。顷又具疏密申前说,请简大臣会办,抄呈台览。

希庵痨病失音,尚住湘乡城内,轻重反复,深为可虑。操孤舟而涉巨海,环顾篙师柁工,少可倚恃之人。来示谓鄙人喜综核而尚庸材,盖不尽然。近年所见诸将,惟程镇学启谋勇俱优,去年拨赴上海时,舍沅弟坚不肯放,兄弟力争数日,强之东行。厥后程镇屡立奇功,舍弟虽深幸少荃振起一隅,有益全局,而亦未尝不私怨阿兄,坐令彼得一人而强,此失一人而弱。是知喜雄骏而恶葺,重干莫而薄铅刀,乃人情之常态。今之碌碌隶敝部者,庸则有之,尚则未也。克庵有大功于徽,就徽境筹饷,以供其军,事属可行。惟茶捐一节,敝处先已加银四钱,曾经出示,并于四月初十咨明冰案,实难再加,以失信于商民。休宁捐输一节,则民间穷饿者多,府县屡次禀请发赈,寄谕亦饬劝捐赈济难民,达川与司道诸君各凑数百金寄徽赈饥。休捐如有所得,只能赈济徽民,不能遽供刘军。屯溪铺捐,介唐拟概济刘军,刘军在徽一日,此项供给一日,却不必另立科则,号令纷歧。此数者均求阁下婉告克庵。敝处事局稍顺,即在茶捐项下,谋所以酬克庵之功者,专款解济,不至过形菲薄也。

复李申夫 同治二年五月初十日

黄土岭之战,颇为得手。贪贼中资财,最易误事,吾见前此诸军因贪抢贼赃,转胜为败者,指不胜屈。每谓骚扰为人鬼关,贪财为生死关,盖言爱民则人,扰民则鬼,力战遗财则生,贪财忘战则死也。霆营于洋财言之津津,最为恶道。阁下新立一军,欲求临阵不至大败,得手时能多杀,不得不以禁贪财为第一义。若待有转胜为败之祸,而后悔之,则已晚矣。贼财乃其所固有,取之于方战之际,则大祸立至,百弊丛生;取之于收队之后,则诸福骈臻,千祥云集,此实鄙人阅历已久之言,故水师《得胜歌》中有云:“第七不可贪贼赃,怕他来杀回马枪。”阁下于立法之宽严,号令之繁简,体验最精,望于此事立一妙法,下一雷令,期于坚明约束,不作游移两可之词,其庶几乎?

与吴桐云 同治二年五月初十日

寿州之不克解围,于大局殊有关系。苗逆颇畏希部之威,今见蒋、毛之技不过如此,以后当更猖獗,难于收拾。所幸临淮一军。业已立定脚跟,饷项亦较前稍裕。顷闻河南亦解临营银万金,久旱之余,得此甘雨。唐帅部卒恩谊固结,但使不至断炊,必可一战。临淮之根本既固,六安之要区无失,他处纵有疏失,尚可徐徐补救。临淮营章奏,是否全出巨手,抑义帅与诸客互有润色?续请僧邸南下一疏,凤、定肃清一疏,稍嫌浮夸失实。我楚军之所以耐久者,亦由办事结实,敦朴之气未尽浇散。若折奏过尔浮伪,不特畏遐迩之指摘,亦恐坏桑梓之风气,可否与义帅熟商以后,删除夸饰,一归简质?

致杨厚庵 同治二年五月十一日

楚军向来颇讲纪律,近日霆军到处搔挠,各处来咨及绅民控告者甚多,皆归咎于鄙人。国藩愧而且憾,情愿不打贼了,不愿部下有此风气。春霆心地却好,颇有忠君爱国之意,志在灭贼,鄙人故取其长而略其短。然霆营弁勇扰民如此,为患甚大,应如何设法严禁,请阁下一面申戒,一面密速复示。

复郭意城 同治二年五月十八日

自克复巢、含、和三城后,旋又于初九日收复桥林、江浦、浦口诸城隘。现在水陆会攻九湫洲,未知能否得手。寿州之围,至今未解。苗逆实非悍寇,蒋、毛并此不能制之,希帅久离营次,湘军稍孱矣。自江味根仍奉赴粤之旨,鄙人本不欲再强之东来,曾专缄奉达左右,并于味帅来牍批答。旋接味根信,抄录复奏,决计援江征皖。而江西善后局详定江、席二军已有四万可靠之饷,敝处因再咨味根,请其建旆东来,并咨明寄帅。不知江军日内果成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