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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在树上掏出了口袋里的牛肉干咀嚼着,腮部隆起鼓囊囊的咬肌,随身掏出了指南针,确定了一下方位。他跳下树的时候,从皮靴处掏出一把短刀,在树身上刻画了一个暗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邱社会。他外逃整容,返回沧海,化名温先生,一直在大船上潜藏。这次进山,就是为寻找矿难逃走的那个幸存者。当年他曾追杀过此人,对方跳了崖,他一直怀疑他没死,或许就是那个野人。

邱社会自幼在山区长大,开矿前做过猎手。他轻车熟路,猫着腰像山豹一样出没在密林深处,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暴雨过后,一个用藤条束着破烂黑皮衣的人从山洞里钻出来,他蓄着的胡须很长,和头发连在了一起,乱蓬蓬的像杂草遮住了半张脸。

太阳从头顶繁密的树叶中透出一道道白光,古老的樟树树冠遮天蔽日,在洞窟前形成了一个绿色的穹顶。

山洞外是一处十米见方的场地,四周包裹着密不透风的丛莽,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围墙。再向前走是一条三米多宽的山洞裂隙,涧底深不可测,隐隐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一个黑如漆炭的小孩子正攀着崖边一棵高高的杜鹃树,用一根葛藤做的吊绳放下葫芦在涧底取水,杜鹃树的枝干上悬挂着胡须似的云雾草,间或传出几声鸟鸣。

泥泞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串斑驳的足迹,一定是觅食的野兽走过,但是野兽是不能跨过那段山涧的。黑衣人把猎枪扔给孩子,手攀着杜鹃树那根枯藤,轻捷地越过山涧。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窣窣的动静,这声音对久居山野的人来说是陌生而可怖的,很像一种野兽的利爪正趴在岩石上或者用身体磨擦树干,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猎枪的扳机。

“求求爸爸,那是一只好看的马鹿,千万不要走了火。”

“嘘——”父亲打断了小黑孩儿的话,细心搜索着周围起伏的丛林,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又关上了扳机。但还是听见一声凄凉的叫声划破林中的静寂,令人发瘆。

“爸爸,我去看看!”小黑孩儿没等他答应,像只猴子似的消失了踪影,他不放心,循着声音也追了上去。

原来,一只小野鹿被捕兽夹夹住了腿,正挣扎和呻吟着。看来这是后半夜发生的事情,那只可怜的小东西已经没了气力。不知这是谁干的,他对侵入自己领地的不速之客显然恼了火,蓦然间想起了洞口出现的足迹。

突然有一道亮光在什么地方闪了一下,黑衣人本能地就地一滚,隐藏在一株栎树后边。他贴着地面,眯着眼,循着发出光亮的地方看去,只见一枝猎枪正从一块岩石的裂缝间探出来,随着闪动,有半个脸露了出来,这张脸上半部被墨镜遮盖,下半部是鼓起的腮帮和紧缩的嘴。黑衣人不禁打了个寒噤,只见十米外的一棵树上,小黑孩儿被反绑了手,正吊在一枝树杈上,他的嘴用胶带封住,只能挣扎而喊不出声来。自己那只叫大山猇的狗则围着树下一个劲地狂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升起来蒸烤着人地,那枝猎枪顽强地平行支撑在那里,等待着鱼儿吞饵。黑衣人焦急万分,眼睁睁看着孩子吊挂在那里,却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近处树梢上硕大的鸟巢里,成群的寒鸦、白嘴鸦惊叫着腾空而起,随着由远而近疾飞而至的鸟群振翅盘旋,而后聒噪地扑打着翅膀,掠过了那片树林。紧接着,像是千军万马在林中厮杀,间或还响着锣号声,一队野猪夺路而出。领头的是披着长鬓,挑着獠牙的野猪王,数百只惊慌失措的野猪紧随其后,它们奔跑的蹄声震耳欲聋,所到之处,沙尘高扬,树叶翻飞。尘埃中,跑在队尾的是一只跛脚的老野猪,它不是在跑,而是在滚动和挣扎,有几次都要栽倒在地,于是和整个猪群的距离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枪响,这只野猪中弹倒在血泊中,一个身穿猎装的外国人从树丛中奔跑出来,用英语大声呼叫着,紧随其后的是帮他驱赶野猪的山民,他们敲着锣鼓,围拢过来,看那只苟延残喘再也站不起来的猎物。

栎树后边的黑衣人这才发现树上的孩子此时不见了。他起初以为是持枪人干的,后来又觉着不对劲儿,便迅速离开了这里。

待人群抬着那只野猪走后,懊恼之极的邱社会也从岩石缝中钻出,逆着黑衣人的足迹朝着山涧走来。越过溪流,拨开灌木,他抓住杜鹃树上那根葛藤,纵身越过三米宽的裂豁。在这里,他终于发现了被茂密树丛遮掩着的野人巢穴。洞中空间很大,有一处是火塘,用石头垒砌着,还有未熄灭的火种,青石桌上残留着山果和未吃完的黄鳝、山狸肉。洞的另一头出口处是木栅围起的猪圈,里边一群小猪哼哼着,正依偎在一头母猪肚子上吸奶,嘴上全长着尖利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