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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这话一挑明,弄得二人一阵心惊肉跳,却也点燃了二人心中的一把干柴。这两个人都有着贵族血统,却皆埋没在社会底层,骨子里本来就隐含着不安分的种子,只是由于境遇所限,不敢擅作他想罢了。现在听这草庐翁道出惊天之语,不由得他们心中不倒海翻江。

“赵宋立朝已逾百年,如今仁德俱失腐朽透顶,多则十几年,少则七八年,天下必生大乱。自古乱世出英雄,我观二位乃有胆有识之血性男儿,岂无意龙腾虎跃重振家门,而甘心栖身蒿蓬潦倒一生乎?”草庐翁的话不多,但字字敲到了二人的心坎上。然因兹事体大,一时间谁也不敢贸然回应。

草庐翁也不急于要他们表态,让他们回去先商议一下。他很大度地表示,若二人愿意合作,他草庐翁求之不得。若无意合作亦不勉强,大家今后还是朋友。话虽如此,二人却知,既然草庐翁对他们透了底,事情便没那么简单了。

两天后,曾邦才和杂货店店主通过杨大疤再次密约草庐翁,表示愿意与之联手共谋大事。他们之所以毅然做出这个决定,倒不仅仅是因为眼下他们很需要草庐翁的帮助,而是出于几点更重要的缘由。

首先,他们其实都早对自身境遇深怀不满,具有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欲望;其次,他们认为草庐翁像是个能成气候的人物,而且可以看出草庐翁对他们甚是看重;最后,他们也明白,草庐翁对此事绝非轻率为之。从其对二人根底了解之透彻来看,他在这上面下的功夫不小,说不定将杨大疤介绍给他们的那个朋友,就是他的眼线。草庐翁既然敢于亲自出马与他们见面且对其意图直言不讳,就说明了他们早晚是摆脱不掉他的掌控的。与其日后被逼上梁山,那还不如现在主动入伙。想通了这些,二人便索性下定了拼将此生赌他一把的决心。

由此,曾邦才和杂货店店主的生活便掀开了新的一页。

当时是草庐翁的积蓄力量阶段。他要求杂货店店主和曾邦才去做的事,分别是积聚财力和掌握武装。此后杂货店店主根据草庐翁的指点,进城买下了那个棉麻店。经过数年悉心经营,他的买卖越做越大,现已成为汴京城里数得着的富贾。而曾邦才则在草庐翁的安排下进入了童贯的胜捷军,先是担任负责部伍操练的从九品指使,后来调任领兵实职,两三年间从都头、压队依次升至统领。其中自然有草庐翁暗中助力的因素,但曾邦才自身所显示出来的治军才能,亦是促使他得到迅速升迁的重要原因。

靖康元年赵桓登基,以蔡京为首的权奸团伙失势,童贯被诛杀于广东南雄州。此后童贯亲自组建的胜捷军哗变,受到朝廷镇压,曾邦才的上司率部窜往关中老巢,曾邦才却遵照草庐翁的指示,于西蹿途中带领一部分人马悄悄脱离大队折返中原。这时的曾邦才,已经拥有了一支完全听命于他的嫡系部队。

后来,仍是依照草庐翁的意思,曾邦才率部进入老佛崖,加入了姚三保部,充当了虎翼军的军师,并已将这支队伍的大部分实际兵权,暗暗地掌握到了自己手里。

这天进城的目的,曾邦才对姚三保说的是去观望一下城里的动静,而实则是应草庐翁鸽信所召,前去秘密议事。

金军攻陷汴京后,掠走了徽钦二帝及所有的在京皇室,张邦昌的伪楚政权在金军撤离后自行解散,新建立的赵构朝廷逃亡在外,负责主政汴京的范讷又是个窝囊废,因而汴京在现阶段实际上处于一个金、楚、宋三不管的真空状态。若欲袭取汴京,此机会极为难得。而以汴京位置之重,占据汴京者自然会成为宋金双方皆须极力争取的对象,因之可以左右逢源进退自如,这便可为今后的扩充发展乃至割据天下打下良好基础。

这是个百年不遇的起事时机,即使天正会不利用,别人也会利用。所以草庐翁当机立断,做出了在近期联络群雄夺取汴京的决定。曾邦才等人蓄势已久,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于是一个武装夺取汴京的计划,在日前便由天正会骨干分子密谋形成,并已开始分头付诸实施。

不料就在这时,新任汴京留守宗泽驾到。这就给起事增添了意外的难度。

宗泽并没带来多少兵马,但其威望和能力却是有口皆碑。这个对手与范讷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草庐翁自然不敢对其掉以轻心。出于种种原因,草庐翁很不希望与宗泽交手,但只要宗泽坐镇汴京,交手就不可避免。这便如何是好?

草庐翁想来想去,认为若能在起事之前逼走宗泽是最好不过的。这个可能性有多大不好说,但他想尽量一试。毕竟宗泽已经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了,精力体力都不济,想方设法折腾他个焦头烂额应当不成问题。退一步说,即使这番折腾没能把宗泽折腾走,亦不失为发动起事而做的必要铺垫。所以,他在宗泽到达的当夜,就让杨大疤带人到开封府附近放了一把火,然后又向那个前杂货店店主面授了进一步在城里制造混乱之计。他急召曾邦才进城,则是要向其交代从另一方面打乱宗泽阵脚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