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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留守请讲。”

“目前我们大敌当前国土沦丧黎民涂炭,我等华夏子孙,理当同心勠力携手并肩共御外辱。草关镇事件很令人痛心。我希望事态不要再人为地扩大,以免给敌寇以可乘之机,令亲者痛而仇者快。周头领乃深明大义之人,还望于此多做努力。”宗泽这最后一句话并非客套,他已从周虎旺很有分寸的言谈中,感觉到这是个通晓事理的后生,因此,的确是诚恳地希望周虎旺能从中起到积极作用。

周虎旺也明显地感受到了宗泽的诚意。虽然双方的谈话时间不长,但宗泽的平易近人、老成持重、秉公论事和勇于承担责任的态度,以及他溢于言表的忧国之情,都给周虎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完全相信这位老帅的承诺是作数的,因而无复多言,在爽快地表示了一定将其意如实转达给王总头领后,即起身告辞。

周虎旺走后,宗泽立即派人去请来了闾勍。

宋朝军制,兵无常帅,将无常师。宗泽初掌留守司军,对部伍不够熟悉,在禁军中查案,还是通过闾勍去做比较方便。宗泽很严肃地对闾勍讲,这件事关乎官军与义军的关系,性质非常严重。官军与义军的关系很敏感,相互间的戒意本来就深,一点小事就可能掀起轩然大波。现在突然发生了这么一桩严重事件,如果我们不能切实解决问题严惩肇事者,那么任凭你再谈什么以大局为重联合抗金的高调,恐怕也无济于事。虽说是让周虎旺带了话回去,但王子善能有多大的忍耐限度,却很难说。夜长梦多,因此处理此事是越快越好,越慢越被动。

闾勍听宗泽谈过情况,第一反应也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同时也意识到了其事非同一般。不过,他认为如果事情确系留守司军官兵所为,查出肇事者不是太难。因为留守司军的建制及管理都是比较规范的,在宗泽下达过整顿令后,又进一步强调了军纪法规。像周虎旺所说的那种足有二三十人参与的行动,统兵将领不可能不知道。再者,留守司军各部乃各有防区,排除了不可能在草关镇一带活动的部队,余者的范围便没有多大了。这还不好查嘛,一夜工夫足矣。

听闾勍这么说来,宗泽的心情宽松了一些,他就让闾勍亲自主持,命各部连夜进行排查。查出肇事者后,不管首犯是谁,不管参与者有多少人,一律就地拘禁,并马上向他呈报。

然而事情却远不似闾勍想象得那么顺利。他排查的速度确实不慢,督察亦甚严,但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倒是查出来某部有个都头伙同几个属下在当日曾私自外出酗酒,但时辰地点人数都不对。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擅自离营者。外出执行公务者俱有来去时间及事由记载,据此皆足以排除他们前去草关镇作案的可能。

宗泽问闾勍,会不会在调查中有遗漏,或者有人匿情不报。闾勍说遗漏绝对没有,隐瞒不报的可能性也不大。涉及二三十人而且是全副武装的外出行动,要想遮掩得纹风不透是很难的。涉案者自己不说,也会有人暗中举报。再者将士们普遍表示,一来因宗泽下达过无令不许与义军发生武装冲突的将令;二来他们亦知王子善势大,外出时见了对方的人马都是尽量避免照面,怎么可能去主动招惹呢?因而闾勍得出的结论是,基本可以肯定,此事不是留守司军的人干的。

禁军可以摆脱干系,这是个好消息。问题是,就这样回复王子善,王子善显然不会相信。而欲平息事端,必须得查出肇事者才行。那么再去查谁呢?

驻扎在京城周边的,除了正规禁军,还有五花八门的厢兵、乡兵、弓手、团练之类,在绿林武装眼里,这些队伍统属官军之列。会不会是其中某人与王子善的人有仇,借了宗泽的名义去收拾他们呢?但是那些杂牌军却不似禁军管理得那么严谨,他们不但编制混乱,军纪亦相当散漫,欲彻查他们的行迹,就没有那么便当了。

由于闾勍所承担的整顿军备的任务很重,不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到这个案子上,宗泽便让他将此案移交给了开封府。有司官员经过会商,为争取时间,决定下一步采取双管齐下的措施。一方面,由司法参军侯云甫负责对厢兵等地方部队进行调查;另一方面,由司理参军步达昌负责对案发现场的调查。同时,为了避免今后在禁军中发生类似事件,宗泽指示闾勍,将那几个私自外出酗酒闹事的官兵一律杖责五十军棍,罚做苦役。并通报全军,以儆效尤。

宗泽每至一处官府履新,总会对属下职官的习性能力进行一番观察,以便做到因材施用。现在他来京虽只有半月,但对在公务上接触较多的几位官员的品性才干已大致了然。他们当然是各有不足之处,比如宿向荣缺乏魄力不善决断,侯云甫有些圆滑,而步达昌则有点桀骜不驯,等等。但是在履行职责方面,这些人还都能独当一面堪称干员。人无完人,有这一条,宗泽就比较满意。侯云甫与步达昌都具有较丰富的办案经验,都曾破获过情节曲折的奇案,草关镇案由他们负责侦破,应当能较快地理出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