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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寻访搜集,反馈回来的说法还真不少。在众多的说法中,被渲染得最神乎其神的,就是关于前朝太宰蔡京秘藏珍宝的传闻。宗泽根据人所共知的蔡京的贪婪狡诈品性揣度,此说不可全信,亦不可全不信。而若确有其事,那宝藏的价值便绝非等闲。那样一笔巨财,就算他宗泽不用,亦应坚决寻找归国库。因而关于蔡京的藏宝之谜,便成了宗泽心目中的一个重要关注点。

从方才与邯兆瑞的闲聊中,宗泽感到这个丝绸商可谓耳目通达见多识广,不禁触动心事,就随口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邯兆瑞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突兀,他见问先是一怔,又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会儿,才字斟句酌地回答,这个传闻在蔡京倒台前就有,但也就是个传说,到底是真是假,没人说得清楚。听说曾有盗贼为寻宝在若干地点开掘过,结果皆是一无所获。

宗泽问他,盗贼们都开掘过哪些去处?邯兆瑞说无非是些偏僻荒凉处,比如城南下土桥一带,城北仁王寺附近,等等。其实都是瞎猜臆度、捕风捉影。宗泽说捕风捉影也是先有个风声,那风声是从何而来呢?邯兆瑞笑道宗留守真是心细如丝,这个问题问得有理。以他看来,这件事八成是以讹传讹啦。

宗泽就问,此言怎讲,怎么便以讹传讹了?

邯兆瑞便解释道,据他所知,大约是在宣和四年时,朝廷曾下令收缴销毁过一批被禁止流通的伪劣铜钱,那事是由蔡京负责办理的。由于那批铜钱数量庞大,真正予以销毁非常费事,所以当时的所谓销毁,就是掘地深埋。为防有人再盗取那些废钱非法牟利,埋钱之事做得甚为机密。这样,此事便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也就引起了某些略知风声的人的种种猜测。而后人们传来传去,越传想象的成分越多,就演变成了所谓的蔡京藏宝故事。

“噢,原来还有这段缘由。”这件事宗泽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觉得此说不无道理。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蔡京藏宝一事便是子虚乌有了。但他旋即思忖,这也只是邯兆瑞的一种猜测,而且除非亲眼所见,谁又能肯定当时掩埋的一定是废钱?于是又接着追问了一句,“当年掩埋废钱的地点,邯公可有耳闻?”

“这个确实没听说过。只听说当时戒备森严,里里外外由禁军设置了好几层警戒线。”邯兆瑞面含歉意地答道。

“嗯,打扰邯公了。”宗泽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结束了问话。尽管邯兆瑞并没提供出什么具体线索,但宗泽从他所谈到的情况中,已经受到了启发。这让宗泽满意地感到,这次回访不虚此行。

通过前后两次接触,并参考宿向荣的调查材料,宗泽对邯兆瑞这个丝绸商的总体印象不坏,认为像他这样顺从听话不逾大格者,在商人堆里就算是比较本分的了。因而此时的宗泽,丝毫没有对其言之真伪产生怀疑,更不曾想到,邯兆瑞那敦厚谦恭的外表背后,还另有一个身份——民间秘密组织天正会的核心成员之一。

再具体点说,这个邯兆瑞,就是数年前在祥符县与曾邦才结成莫逆之交,后来又被草庐翁拉进天正会的那个杂货店店主。

送走宗泽等人,邯兆瑞让马德发自去忙他的杂事,他独自踅进了内院正房的西套间。他要在这里静静地回想一下方才与宗泽的谈话,特别是涉及蔡京宝物的那番对话,检点一下其中有无纰漏。眼下天正会谋划已久的大事正处在蓄势待发的节骨眼上,出不得半点差池。那些蔡京秘藏的珍宝,更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它落到宗泽手里。

从各种迹象上看,宗泽的回访是个正常举动,没有什么特殊用意。自己在各种场合中的表现亦无不妥,且显然博得了宗泽一定的好感。总之在宗泽的眼里,他邯兆瑞应当说是没有任何值得怀疑或戒备的理由。肯定了这一点,邯兆瑞便将脑筋放到了蔡京秘藏珍宝的事上。那事宗泽提得很突然,他应付得不免仓促,他得再想想他的回答是否妥帖。

在听到宗泽提出那个问题的瞬间,邯兆瑞虽是表面上声色未动,心头却禁不住一跳。原因是宗泽向他打探其事,还真是在无意间问对了人。有关蔡京藏宝秘密的线索,真正的知情人很少,而邯兆瑞恰恰就是掌握着某种线索的少数人里的一个。探明那批珍宝的下落,是他迁进汴京后配合草庐翁所做的第一件大事,也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待着出现柳暗花明机遇的一个未遂之愿。

那件事在当年本来是可以神鬼不觉地搞定的,因为其事的关键人物夏永济,当时已在他们的监控之中。夏永济曾应邀到祥符县去为一家大户做过石碑,其家小随其在祥符县住过一段日子,他们还都曾到邯兆瑞的杂货店买过东西。夏永济未必会对邯兆瑞有什么印象,但邯兆瑞及其账房马德发,却都记得夏永济一家人的模样。正是因为这个缘由,后来草庐翁才将负责监视夏永济行踪的事交给了邯兆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