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第2/3页)

因此,虽是开局输了一着大棋,却丝毫没有动摇草庐翁把握天时倾力一搏的决心。

在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后,他将起事的日期,确定为八月十五日。他决定在那个月圆之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汴京。

这是草庐翁实现其此生抱负的关键一步。这一步一旦迈出,便再无退路。

草庐翁深知宗泽不好对付,在此前若干回合的较量中,他实际上是胜少负多,基本上是什么便宜也没捞到。因而对于这一决雌雄的最后一战,他必须部署得密之又密,一定得将各方面的动作和各个步骤,皆协调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

届时邯兆瑞所要承担的任务,是整个行动中最紧要的环节之一。那项极其关键的任务,必须由草庐翁当面向邯兆瑞交代,并且从现在起,就要开始逐步去依计落实。邯兆瑞因腰椎受伤行动不便,所以这事就只好到邯宅来谈了。

莲儿蹑手蹑脚地尾随着草庐翁和马德发的身影,曲里拐弯地跟至中院,眼见得二人踅进了邯兆瑞的一间会客房。她生怕再往前跟碰上旁人,便返身绕到了那会客房的后窗下,想偷听一下那个神秘来客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来拜访东家,到底是因为何事。

这也是合该有事——那间会客房本来并无后窗,是邯兆瑞见过某名士之独特居室样式,很是喜欢,遂仿其制对这间会客房进行了改建,才辟出了一个后窗,这时却正好方便了莲儿。

那后窗的位置开得较高,里面的谈话又是刻意压低了嗓音的,所以欲听得真切,很是费劲。不过即便如此,有些语句还是断断续续地传进了莲儿的耳朵。让她听出了个大概。莲儿捕捉到的大概信息就是,那个神秘来客正在与东家邯兆瑞合谋造反,时间定在八月十五日之夜,到时候城里城外要一起行动,而邯兆瑞则要在那时智取宗泽。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莲儿从来没想到,也压根没看出,她的这位素日里只知棉麻绢纱的商户东家,竟然怀揣着那样一颗熊心豹胆,竟敢在暗地里酝酿了那样一种大逆勾当。一时间,她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饶是她再孤陋寡闻,亦知此乃灭门之罪,所以她是越听越觉心惊肉跳,直听得寒毛倒竖浑身发凉。

在无比惊骇之余,她突然又醒悟到一点:自己这样偷听,实在是非常危险。东家的那等阴谋,绝对是密不可泄的。倘自己的偷听行为被察觉,必将招来杀身之祸。蓦地想到这一点,她更加毛骨悚然,就欲赶紧撤步抽身,逃离那个恐怖之渊。

但她刚刚挪动了一下,却又停了下来。因为恰在这个当口,她又隐约地听到了那个神秘来客的一句话。在那句话里,包含了令莲儿不能不怦然心动的三个字。

那三个字就是“夏永济”。

莲儿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自己失散多年的父亲,与这伙不法之徒能有什么关系?但她又分明感到,方才飘进耳鼓的,就是那三个字。于是邯兆瑞那间会客房的后窗,仿佛变成了一块磁石,又把她牢牢地吸附了上去。

莲儿没有听错,草庐翁这时谈到的,正是有关夏永济的事情。这是他要特别嘱咐邯兆瑞的另一桩要事。

关于发现夏永济现身汴京之事,是邯兆瑞在得到了马德发的禀报后转告草庐翁的。这个情况邯兆瑞对草庐翁不敢隐瞒,也没想隐瞒。草庐翁耳目通达,如此一桩大事,想瞒也瞒不了他。隐藏在夏永济身上的那宗巨额财富,进可资助他们的称霸伟业,退可保障他们亡命天涯,应当是天正会核心成员的共享之宝。包括草庐翁在内,任何一个人企图独吞它,都是不仗义恐怕也是办不到的。非分之欲绝不可贪,这个道理邯兆瑞非常清楚。也正是由于他深谙此理,他才获得了草庐翁的异常信任。

草庐翁在得知了有关夏永济的消息后,即着人进行寻踪觅迹,逐步探访到了不少线索。他今晚来邯宅,就是要提醒邯兆瑞,以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夏永济正在一步步地自投罗网,当年设定的守株待兔之计,可望在近日修成正果。但此计的生效机会只有一回,而夏永济其人却是异常机敏。再者,还要防备外人觊觎。因此,他要求邯兆瑞既须严阵以待,又切勿打草惊蛇,一定要确保在鱼儿吞饵时,将其神不知鬼不觉地稳稳拿下。

此亦至为机密之事,草庐翁的话音依然压得很低,隔墙听来模糊不清。然而“夏永济”那三个字对莲儿的震动实在太大,吸引着她无法弃之而去。而方才所意识到的偷听形迹一旦败露的巨大危险,这时则被她抛到了爪哇国。于是她使劲踮起脚尖,尽量贴近窗口,只顾着集中精力,去搜集从屋里隐隐传出的只言片语,却忽略了来自其他方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