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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身心俱已疲惫到极点的赵榛足足卧床三天,基本将息过来之后,马扩及赵邦杰与之进行了把酒长谈。赵榛向马赵二人备述了自己的惊险逃亡过程,马赵二人则向赵榛禀报了靖康之变后中原大地上所发生的大事,以及两河地区的抗金局势和五马山义军的由来与现状。进行过上述沟通后,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重要议题,便是下一步赵榛该怎么办。

以马扩、赵邦杰之意,自然是热切希望赵榛能够留在山寨,领导抗金。他们心里清楚,虽说从军政才干上来说,目前这位年轻的亲王距离当此重任还差得很远,然其之正宗皇子身份,在民间足以产生一呼百应之效,在朝廷亦不会等闲视之。这种影响力,任何人都无可替代。基于这种作用,赵榛即便是个什么事都做不了的草包都没关系。何况赵榛还并非草包。他能机智果敢地只身潜回宋境,就是一个充分的证明。倘若假以时日,其能量未可低估。这样一个特殊人物的存在,对于五马山义军的生存发展,其意义不言而喻。

这一段时间,有若干山寨声称,赵榛已被他们找到。其实那都是些冒牌货色,或者纯粹是谣言。现在真正的赵榛就坐在眼前,不能留下,岂不可惜!因而马赵二人乃不遗余力地一再劝说赵榛就此坐镇于五马山,广聚天下豪杰,主持抗金大计。

两位义军头领的救国热忱及其对赵榛的诚挚拥戴热切期盼,令赵榛非常感动,也很受感染。年轻人是容易冲动的,他在热血沸腾之下,差一点就豪气冲天地一口答应了二人的请求。但是话到唇边,还是咽了下去。因为,一来,他对自己驾驭义军的能力尚且缺乏自信;二来,他觉得自己对中原地区的势态还不够了解;三来,他与马赵毕竟素昧平生,是否可以与之共事,也还有待观察。所以,他对二人的请求,既未轻率应允,也没断然拒绝,而是表示需作考虑再定。

马赵二人知道这事不能勉强,便退一步请求赵榛不妨在山寨多住几日,对当地的抗金形势做个考察。赵榛对此并无异议,于是他就权且在五马山逗留下来。

在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赵榛对两位义军头领的了解与日俱增,亦越加深切地感受到了当地军民对他的希冀,这使得他留身于此干一番事业的念头渐占上风。与此同时他也认识到,仅凭燕赵一带的义军实力,并不足以同金军抗衡,如无可靠后援,很难坚持长久。因而经过一番考虑,他提出,要亲走汴京一遭。

赵榛欲去汴京的表面理由,是去协商两河地区的联合抗金部署问题,实则他还有一个用意,就是借此摸清自己留在中原是否确有可为。

马扩与赵邦杰心知其意所在,盘算着正好可借力于宗泽。而且,他们也正欲同宗泽进行联络,乃对赵榛的想法欣然赞同。于是,他们便先期派人前往汴京,去与宗泽打了招呼,呈信表明了欲敦请信王坐镇五马山、壮大两河抗金声势、希宗帅鼎力支持之意,并告知了赵榛此行的日程安排和接头方式。而后,便派马扩的胞弟马拓带领若干精干弟兄,扮作行商模样,护送着赵榛,秘密地奔赴了汴京。

这便是信王赵榛此番潜回汴京的由来。

接到五马山的来函,得知信王确已安然脱险,而且即将来京的消息,宗泽亦是惊喜非常。

这些日子,对于下落不明而又传言纷纭的赵榛,不仅金军在找,赵构在找,义军在找,宗泽也在找。他积极寻找赵榛的主要目的,与马扩赵邦杰的目的基本一致,都是欲借助赵榛的正统皇室身份,广泛团结中原军民,形成足以与金军正面相抗的军事同盟和战略格局。不过,由于他对当前的政局和朝廷的意图掌握得更为全面透彻,他的考虑也就更为深刻。

他是看透了赵构既指望有人在北方挡住金军的进击,以确保其能够偏安东南,又唯恐有人借机坐大中原,与其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的。如果说没有赵榛从金营逃出这事,赵构的这个担心尚不太严重,那么,赵榛若果真已逃回,并且在中原竖起了旗号,他感到的威胁可就大了。论血脉,赵构、赵榛皆为皇子,均有资格继承大统。纵使赵构抢先一步建立了朝廷,却终究是流亡在外。而一旦赵榛坐居中原成了气候,那个变数,可就非常难说。

宗泽就是瞅准了赵构的这条软肋,而欲借赵榛的生还形成压力,迫使赵构放弃朝廷南迁计划,率师回京迎战北寇。所以,尽管赵构已通过冯振传下明谕,命他一旦得知赵榛确切下落务必即奏,并须将其速送行在,他却根本就没打算照章执行。

然而,找到赵榛后,如果就让赵榛留在汴京,却有很大的不便。一则是京城加信王这两个敏感因素结合在一起,会令赵构猜忌太甚,这对赵榛非常不利。二则是如此一来,宗泽的意图亦过于显露。皇上总是皇上,宗泽对于忤逆圣意的后果,不可能毫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