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5

第一站居然是个鸟语花香的疗养院,这是赵小柱没有想到的事情。当警车开到中国古典风格的门口停下,他还没从歌中回味过来。他跟着孙守江下了车,左右看看,这真的是一块风景优美的地方。孙守江对他笑笑:“其实,这是一个戒毒所。”

赵小柱睁大了眼睛,一点也没看出来这是戒毒所。

但是当他走到大门口就发现了,这确实是戒毒所。跟看守所一样,门禁严密。孙守江跟里面传达室的民警认识,也少不了要登记证件。赵小柱也拿出自己的证件,登记的民警打开一看,愣了一下:“北京来的?”

赵小柱点点头。

民警利索地登记好,没再问什么。不该他问的,他永远也不会问。小铁门打开,赵小柱跟着孙守江走进去。他看见的还是一个疗养院,只是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里面穿的是黑色的警服。戒毒所的所长快步走过来,露出笑容一口云南普通话:“小孙,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孙守江跟所长握手:“我们路过,顺便来看看。”

“这位是?”所长好奇地看着赵小柱。

赵小柱一个立正,利索敬礼:“您好,我是民警赵小柱。”—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这次居然不是下意识的美式军礼?而是标准的人民警察的敬礼。

所长笑着还礼:“这突然一敬礼,我还真的不习惯了!你好你好,我姓劳—劳动者的劳,天生劳动者的命!”

赵小柱跟劳所长握手:“很高兴认识您。”

“我们想来看看刘强,他怎么样了?”孙守江问。

“哦,情况不是很稳定……他的意志力很坚决,但是罪犯给他注射的是纯度很高的四号海洛因……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摆脱不了药物治疗。”劳所长忧心忡忡地说,“不过我相信他能戒掉,只是时间问题。”

孙守江点点头,赵小柱很纳闷儿。

“我带你们过去?”

“不用了不用了,您忙。”孙守江忙说,“都熟了,我来好多次了。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

劳所长点点头:“那好,一会儿中午吃饭?我招待!”

“别客气了,劳所。”孙守江笑着说,“我们还有任务,一会儿要去前面。”

“哦,”劳所长的脸色凝重起来,“注意安全啊!你们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孙守江带着赵小柱往里走,穿过小桥流水。赵小柱不敢问,孙守江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我们要去看的,是一个自己的同志。”

赵小柱想到了,还是不敢问怎么回事。

“就是他。”孙守江站住了。

远远可以看见草坪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眼神呆滞的年轻人,长得很英俊,但是两眼无神,看着远处的燕子发呆。

“他曾经是我的同事。”孙守江回头,“刘强,一个很优秀的警察,今年才27岁。他是从基层警队调上来的,是年轻的缉毒神探。半年前,他在边境地区跟线人接头的时候,被跟踪线人的毒枭手下抓住了。他被毒枭强行注射毒品长达一个月,从此染上毒瘾。一个月以后,他被丢到了边境我方一侧,我们的边防武警找到了他,已经不成人形了。本来已经打算结婚了,他的女朋友是个大学老师,叫孙燕,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这下不可能了,谁的家长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瘾君子?”

赵小柱默默地看着刘强,那个昔日意气风发的年轻警察。

“他的大脑……被大剂量的毒品搞坏了。”孙守江真的很痛苦,“我们谁也不敢去见他的父母,我们不敢面对他们的眼泪。他曾经是警校的毕业生,成绩第一名,多才多艺,除了是个好警察,还是个小有名气的诗人……也许你看过他的诗,《人民警察报》上登过,有一首诗叫《我愿意—一个缉毒警察的心声》,还拿了公安部的一个文艺奖……”

赵小柱的呼吸一下子几乎停止了。他何止看见过,盖晓岚曾经一次一次地给他朗诵过……甚至盖晓岚被选中当警务节目的主持人,也是因为朗诵了这首诗……

赵小柱看着这个神情呆滞的年轻人,嘴唇翕动着:

我愿意,是一把利剑

斩断罪恶的毒手

还给祖国一片纯净的天空

我愿意,是一面盾牌

用我的血肉之躯

挡住毒箭,哪怕

我在死亡当中涅槃

我会化成一缕朝霞

迎接黎明

我愿意,是一阵风

即便是消散

也消散在祖国的边境线上

为潜伏在热带丛林的战友

带去一阵清凉

我愿意,是一块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