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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阳心里很得意,嘴上却说:“什么老书记呀,如今越老越不值钱,我今年可是五十八了,就等着回家抱孙子喽。”

严长琪笑着说:“您陈书记能回家抱孙子呀?这还在位呢,那么多地方都抢着要您去当顾问,真要退下来,还不把门槛都踏破了。”

陈忠阳也笑了:“这帮家伙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不就是想借我的余热烧他们的小灶么?我早和他们说过了,我陈忠阳十六岁参加革命,干到今天,也该歇息了。他们的烂事,我才不管呢。”

尚德全说:“老书记,他们的烂事您不管,我们云海的事,您可不能不管呀!我们可都是鞍前马后跟着您许多年的老部下了。”

年轻的市委副书记赵林更露骨地说:“老书记,您可是咱云海干部的当家人呀,现在您在位,市委常委会上有人帮我们讲话,我们啥事好办,就是郭怀秋也拿您这样的三朝元老没办法;您要真不在位了,再不管我们,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陈忠阳觉得非党副市长严长琪在面前,云海的干部这样说话很不得体,便举起杯说:“废话少说,喝酒,喝酒。”

赵林根本没把严长琪看在眼里,喝了杯酒,又说:“真没想到,郭书记说去世就去世了,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哩……”

陈忠阳火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骂儿子似的指着赵林的鼻子道:“小赵,你这话是他妈什么意思呀?啊?还人算不如天算?!郭书记都倒在工作岗位上了,你还这么胡说,啊,这叫啥?这叫既没党性,也没良心!”

赵林不敢做声了。陈忠阳叹了口气,又说:“你们胡说八道不要紧,罪名最后还要落到我头上,不知内情的同志,还以为是我支持怂恿你们的呢!今天,我当着严市长的面再重申一遍,今后,不讲原则,不负责任的话,谁都不许乱说。要搞五湖四海,不要搞小圈子,小宗派!”

严长琪心里清楚,陈忠阳的话是说给他听的,便笑道:“陈书记说得不错,外面是有些议论呢,你们可别再害陈书记了。陈书记在云海工作多年,对云海有感情,你们得珍重陈书记这份感情,可不能给陈书记添乱呀。”

陈忠阳注意地看了严长琪一眼,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认定严长琪话里有话。

对严长琪这个从工学院土木工程系上来的党外副市长,陈忠阳一直吃不透。这位副市长对任何人都笑眯眯的,对市委几个书记、副书记交办的事,嘴里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似乎是个很好说话的主。可奇怪的是,办的结果却又大不相同,没矛盾的事都办成了,有矛盾的事一样办不成,你细想想,还又怪不得他。

和SAT公司合作的事就是这样。他陈忠阳要办,严长琪不说不办,满口应承,四处跑个不歇,可到底没办成。办不成,这位副市长也不说,见了他仍是笑眯眯的。后来,便要他去找郭怀秋谈,他找郭怀秋一谈就碰了软钉子。

今天这番话说得又很有意思,听上去好像是为他陈忠阳好,可却再三强调他对云海有感情,心里只怕已认定平川市有个云海帮了。那么,严长琪知道不知道,平川还有个以肖道清为后台的大漠帮?没准这滑头滑脑的副市长已通过郭怀秋,贴上肖道清了吧?

陈忠阳呷了口酒,不动声色地问:“严市长啊,这郭书记突然去世了,你老弟估计省委会让谁出任平川市委书记呀?”

严长琪灿烂地笑着:“哎呀,陈书记,你看你这话问的,我老严是民革党员,可不是中共党员,咋会知道中共省委的安排呀?”

陈忠阳说:“我们试着猜猜看嘛。”

严长琪的滑头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摇着秃了大半边的脑袋道:“我可猜不出哩,反正,陈书记,我给你表个态,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都服从党的领导,谁当市委书记我都听吆喝,都尽心尽力干好我分内的事。”

陈忠阳问:“你看肖道清怎么样?”

严长琪说:“不错,不错,肖书记年轻稳重,政策性强。”

陈忠阳又问:“那么,吴明雄呢?”

严长琪马上说:“也挺好嘛。吴书记有事业心,也有开拓精神,谁不知道吴书记是把快刀呀。”

陈忠阳哭笑不得,指着严长琪直咧嘴:“严市长,我真服了你了———和你交交心还真不容易哩。”

严长琪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陈书记,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肖道清和吴明雄本来就各有各的长处嘛。”

这时,云海市委书记米长山走了进来,先给陈忠阳敬了一杯酒,又给严长琪敬了一杯酒,后来,就把陈忠阳叫到了外面的休息室,悄悄地对陈忠阳说:“老书记,束市长的电话打通了,束市长要您务必于今晚七时参加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传达省委钱书记指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