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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省长对100万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最为关心,便问:“对解决脱贫致富,你们有没有具体措施﹖说出来听听喽。”

吴明雄说:“措施很多,比如贫富挂钩,干部下派,智力扶贫,等等。这只是形式。更重要的,也是我们市委特别强调的,就是要因地制宜,真抓实干。我在前些时候召开的全市农村工作会议上说过,大家回去后,要调查,要研究,要发动,看看你们那里致富的路子在哪里﹖客观条件少强调。合田资源少,只出山芋干,可合田的山芋干就开发得很好,就带着一乡人致了富。你那里怎么搞呢﹖会养猪养羊的就去养猪养羊;会搞运输的就去搞运输;会经商的就去经商;会什么就去干什么。你真是什么都不会,弄一窝鸡养养总会吧﹖鸡下了蛋,卖出的不也是钱么﹖我还说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光看你的产值,还要看你老百姓的纯收入,看你那地方老百姓的私人存款数字,看你老百姓的房子里装了什么,饭碗里装了什么。这样一来,你就骗不了我了。”

老省长击掌叫道:“好,因地制宜,实事求是,你这同志不官僚。”

就这么一路谈着工作,半小时后,车子驰到了大漠河边,停在一座长约300米的大桥上。老省长和一帮老同志下了车,信步在大桥的人行道上走着,看着,兴致更高。

老省长带着感叹对陈启明说:“战争年代结束后,再也没有哪件事能像千军万马干水利一样让我激动喽?”

陈启明说:“所以,我们才说您老爷子天生就是奔波忙碌的命么?”

指着宽阔的河面,老省长又带着深情的回忆,对吴明雄说:“很有气派喽,比我当年干的好喽。当年,我也想过,不能搞小水沟,要搞大水利,可客观条件不允许喽。苏联有个水利专家叫马林科夫,名字很好记,和当时苏联部长会议主席马林科夫同名,我喊他马林同志。他就说过嘛,你们中国的农民同志搞不了现代大水利,你们中国现在的财力也搞不起现代大水利。我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喽,和马林同志吵了一架。”

“不过,说心里话,当时,我这个水利总指挥也没有意识到这条灌溉总渠会那么快就不适应。”

吴明雄说:“这也有个原因,从气象资料看,从60年代中期开始,平川地区的旱情就逐年加重,降雨量一年比一年少,同时,整个70年代搞‘文革’,水利失修严重,才使水的矛盾日益尖锐起来。”

老省长凝视着被夕阳映红的水面,仍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马林科夫说到底还是个好同志呀,虽说有一些大国沙文主义表现,可对中国人民的建设事业还是出了大力的,给我们提供了在当时来说很先进的工艺技术,还帮我们设计了第一座大型节制闸。这个同志没有架子,经常和我们的民工滚在一起,他那好看的大胡子上总是沾着泥巴。如果他还活着,今年也该有70多岁喽。”

吴明雄说:“老省长,您要能和这位马林同志联系上,我们可以请他再到大漠河上看看嘛。”

老省长摇摇头说:“马林同志是俄罗斯人,当时他的家却在格鲁吉亚,现在格鲁吉亚已经独立了,谁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呢?”他叹了口气,又说:“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那些帮助过我们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啊!”

嗣后,老省长再没能从人生的漫长回忆中走出来。

晚上吃饭时,老省长和一帮老同志当着吴明雄的面,孩子似地闹了起来。

老省长称邹子云是热血青年,还问陈启明:“陈政委,你还记得么?1941年你把这小伙子从合田带到我面前时是咋说的?你说,这小伙子是热血沸腾的青年,从省城敌占区跑来,一路上还刷标语。可我见面一看,没有沸腾的样子嘛!”

陈启明说:“沸腾了,我证明。当时,我想留他在我们团当《战斗报》主编,他不干,非要见你这个司令员,要去下连队。”

邹子云说:“什么主编嘛,里外就我一人,连油印机都没有。后来才知道,陈政委是让我出墙报。也幸亏我及早投奔了咱司令员,才从班长干起,干出个英雄营来。”

老省长脸一沉说:“别吹你那英雄营喽,你就没想起1945年三打漠河县城那次,你那惨样,打掉老子100多号好弟兄,老东关门外四处横尸,血污遍地,你硬是没给老子攻进城去嘛!当时你要在面前,我可要沸腾了,非给你一枪不可喽。”

邹子云叫了起来:“这几十年过去了,你司令员还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呀?当时的问题出在陈政委的三营嘛!我们打响了,他们那边没同时打响,到了我大吃苦头时,他倒先进城了。我这冤枉真是永远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