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9页)

中国人时下对吉尼斯世界纪录特别热衷,放个响点的屁也叫着要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也不知谁将这样的官民之比申请过吉尼斯世界纪录没有,如果申请的话,人家洋人在膛目‘结舌之余,那是一定会恩准的。

那么官从何而来?当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香港就一个行政长官,连副职都没有,总共一个“港级领导人”。美国联邦政府一个总统,一个副总统,就两个“国家领导人”。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多少?“省级领导人”“市级领导人”“县级领导人”“乡级领导人”多少?恐怕谁也搞不清。

这是正儿八经的政府官。再看看部门的吏。沈天涯他们经常要研究税收成本问题,曾经做了一个比较,当前全国税官已逾一百万人,而美国税警是十万,日本税警是五万。这就是税收成本。应该说,国人多,税官也多,税收就多,换言之,成本高收益就大,可我国的税收才一万五千多亿人民币,人家美国是两万多亿美元,日本的税收总额为我国的八倍。人家税多税警少,我们税少税官多,这一多一少两相比较,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而问题远不在此。官多嘴巴多,嘴巴光吃空气不行,还要吃饭喝酒。官多屁股多,屁股不仅仅坐板凳,还要坐车。这就是为什么官字要有两个口,上面一个下面还要一个。沈天涯看过一个统计数字,我国每年嘴巴和屁股吃掉的财政收入高达六千个亿,这恐怕也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俗话说,天上龙多不治水,地上官多不太平。官多工作多,躲在“脱衣间”里制造出来的工作多,呆在宾馆里设计出来的工作多,坐在小车里构思出来的工作多。工作多,自然就文多,会多,电话多,干扰多,内耗多,收费多,浪费多。怪不得社会上经常用三句话来形容政府和各职能部门,说工作就是开会,管理就是收费,协调就是喝醉,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

沈天涯想,中国的问题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多。财政的问题千头万绪,归根结底也是两个字:钱少。

官多钱少,因此该给的给了就给了,该拿的拿了就拿了,该拨的拨了就拨了,如果该给该拿该拨的时候没给没拿没拨,尽管你是法律规定该给的,领导签字该拿的,上面下指标该拨的,恐怕也是过了这座山就没了那道坳,以后就很难说了。如此说来,这钱一定要到了自己单位的户头才算是自己的钱,否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大家于是把眸子鼓得比加大后的乒乓球还大,死死盯住出钱的地方,财政局也就别想安宁。所以沈天涯他们常说,到了十二月,谁想凑热闹看把戏,用不着到什么证券交易中心或是农贸市场去了,就到财政局办公大楼里来好了。

既然该给的该拿的该拨的钱没到自己单位户头上之前,根本就不是自己单位的,那么各单位的头儿和财务处到了十二月,别的工作已经不是工作,只有到财政局来弄钱才是工作,他们于是绞尽了脑汁,不把财政局尤其是预算处的门缝打通不肯罢休。有的到最豪华的酒楼摆了工作餐,想请傅尚良和沈天涯他们赴宴,只要他们进了包厢,还不酒杯一端,经费优先,红包一揣,拨款尽快?有的去搬市里主要领导给傅尚良和相关处室处长打电话,人家碍于领导的面子,开拨款通知时还不优先考虑?

鉴如此,傅尚良和沈天涯他们的行踪这段时间便变得飘忽不定起来,经常是打一枪换一个位置,谁都知道他们在地球上,却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地球上的哪个方位,更别说请他们去赴鸿门宴了。连手机也是关了机的,另备了一部刚弄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号子的手机,用来进行内部联系和接受主管财税的贾志坚等领导的遥控,以便随时互通情报,及时掌握税收和收费进度,好根据税收和收费入库数,通知守在预算处里的小宋他们开具拨款通知单,而绝不能开空头拨款单,。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乱。

这天上午,傅尚良和沈天涯先找来非税收入处的人,让他们想办法把政法部门的罚没收入款缴人金库,好调剂使用。正在商量,贾志坚的电话打过来了,要傅尚良和沈天涯立即到税务局去。贾志坚分管财政,跟傅尚良他们一样急。掰着指头一数,离三十一日只差十来天了,可市本级的税收还没达到预算的百分之七十五,也就是说还有近一个亿没收上来。收入方面不能按预算计划收上来,支出方面却由于干部职工加工资等因素,大大超过预算,这个财政账就是请来数学博士,恐怕也是算不拢的了。

两人赶到税务局,贾志坚已经先到了。

税务局是省管单位,省税务部门给他们下达的税收指标是全省的平均增长水平,地方人大考虑地方增支的实际问题,确定的税收预算任务往往比省税务局下达的指标高。但市税务局人财物都归省税务局管,他们当然只听条条的,块块意见可以置之不理。他们的理由是税源枯竭,省里下达的任务都完不成,哪里还顾得上市人大的预算任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