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步影响几十年局势的好棋(第2/25页)

余成长瞪了儿子一眼:“你的主意倒是好。这里去和顺,路上就一个多月,怎么回来?”

崔立知道余海云的心事,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余成长和崔立他们说话的时候,余海风到了余记茶号。

风云商号和余记茶号,都在同一条冲,只是一个在路头,一个人路尾,两家之间,是一条青石板大路。余记茶号很有历史感,窨子屋有些年头,青瓦灰墙,飞檐斗拱,朱漆大门,门楣上四个镏金大字:余记茶号。门口有一块铺满青石的地坝。这幢大屋建起时,余兴龙还是个孩子,当年,整个洪江,几乎没有人建三进三层的窨子屋,最多也就是三进两层。余记茶号,是洪江第一幢三进三层。

余海风跨进去,进门的左边,是一道墙壁,墙壁上一个巨大的红色福字,几乎占据了墙壁的一半。这个福字很有讲究,上面有喜鹊、仙鹤、梅花鹿、乌龟、蝙蝠的形状,寓意五福临门。福字上还有三个字:吃、亏、是。连接起来读就是:吃亏是福。墙壁的下面,是一口巨大的太平缸,里面装满了水,水中还游着几条红色的鲤鱼。太平缸的两边,各有一棵发财树。距离太平缸几米远,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个象棋盘,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下棋,两人之间,还有一个老者在观看。三人的身边都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褐色茶壶。

余海风抱着一大堆东西从正门进来,和三位老人打招呼,先叫爷爷,再叫子祥爷,然后叫布爷爷。余海风的爷爷余兴龙,干瘦精明,银髯垂胸,有一点微微驼背。和他对弈的,是王熙美的爷爷王子祥,面目慈祥,须发银白。他和余兴龙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好朋友、好亲家。而被余海风称为布爷爷的,名叫约翰·布鲁尼,是一个鹰勾大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褐色的胡须天然卷曲,穿一身半旧的中国长袍,肩膀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已经洗得发白,脚下穿着一双布鞋,胸前挂着一个用木头削刻成的十字架。他是意大利人,洪江城里唯一的传教士,上点年纪的人,习惯叫他老布。

余海风打招呼的时候,余兴龙只是看了孙子一眼,又专注于面前的棋。王子祥却转过头,望着余海风,问:“白马镖局遇到土匪了?”老布也跟着问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海风动了动面前的物品:“我把东西送进去,再来和你们说。”

他抱着东西进入余记茶号的正屋。正屋是余记茶号的柜台,摆放着一些茶叶的样品,三伯父余成旺站在柜中,堂哥余海江、余海湖在一旁忙着,招呼几个买茶叶的客人。

余成旺抬头看了余海风一眼,远远就招呼:“海风回来了?”

余海风告诉三伯父,二伯父带了些礼品。大家关心的,并不是余成业的礼物,而是白马镖局遇匪的事。余海风将礼物交割,退出来,到了屋檐下,搬了条小凳,在爷爷身边坐下来。余成旺见店里没什么生意,也跟了出来。

王子祥跳了一步马,说:“白马镖局的实力不弱,什么土匪,竟然敢对白马镖局动手?”

“是野狼谷的野狼帮。”余海风说。

“野狼帮?”余兴龙显然有点动容。

王子祥说:“野狼帮成势了,连白马镖局的主意也敢打了?”

大家都懂王子祥的意思。湘西这地方多土匪,但土匪有土匪的规矩,他们只是为了求财,通常都是吃柿子捡软的捏。为了避免自己方面伤亡,土匪通常不会对硬茬动手。而现在,野狼帮竟然和白马镖局干上了,这似乎表明,野狼帮和湘西其他土匪,完全不一样。

老布问:“有伤亡没有?”

余海风说:“白马镖局这次损失不小,死了五个人,还伤了几十个。”

余兴龙正准备走下一步棋,闻言停了手:“这么严重?”

老布立即站起来:“余先生,王先生,我有一个提议,希望你们支持。”

余兴龙和王子祥同时看了看老布,没有言语。

老布说:“死者的抚恤,伤者的救治,肯定需要一大笔钱。我要发起一个募捐,希望两位老友支持。”

余成旺说:“这个,恐怕不容易。白马镖局在洪江城里挑起了不少事,不知多少人巴不得他们败了。”

“余掌柜,西方人讲仁慈,中国人讲以德报怨。”老布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积德行善。”

余兴龙将手里的棋子往枰上一扔。几个人同时一惊,以为余兴龙对老布的动议生气了。老布正要张嘴说什么,余兴龙先说了:“老布,你一个意大利人都能想到能做到,我们中国自己人,为什么不能做到?你尽管去做,我带个头,捐十两银子。”

王子祥也说:“那我不能落在你后面,我也十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