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给我一碗孟婆汤 第七节(第3/3页)

我这时候终于想起来问她,究竟在哪里。

她说让我放心,她没有去寻死,也没有去买醉,甚至吃了顿相当不错的晚饭。

我坚持问她在哪里,她叹气说我罗嗦,然后给我保证,她绝对安全,我跟她讲,如果她再不说,我就打电话给你父母,或者,我狠下心来讲,我说,我这就押着秦牧去找她。

小禾放声大笑,说我一如既往地狡猾,更一如既往地了解她的软肋,然后,她说,你真的请放心,我鬼使神差地跟你的变态老师,共进晚餐,现在一起在他家看欧洲杯经典录像,嗯,很多年没有碰见个人,喜欢同样的球队同样的球员憎恨同样的球队同样的球员,可以一起看球看得这么爽。

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直到电话那边换了周老师说话。

周老师第一句话就嘲讽地问我,

“你不是跟她不熟么? 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名字都一时想不起来?”

我这时候才想起,早上查房之后,周老师曾经问我,那个我圣诞夜带来的记者,是否我的好朋友。

唉,南翔,原谅我当时的不地道。我毫不犹豫地说,我跟她也不太认识,只是她想采访我们医院的大夫,拐弯抹角地找到了我。

我跟你讲过,你姐圣诞夜那天,一如既往地坚持原则,劈头盖脸地给了周老师一番教训,而周老师,也并没改变对新闻记者的歧视,反唇相讥,若不是那场车祸,我并不知道当时该如何收场。

周老师问我的时候,我想,也许你姐再次找他想要采访,不晓得又说了什么让他忍无可忍的话,我自己已经一身的毛病,对周老师已经12分的畏惧,实在不想因为你姐被迁怒,再作为作为池鱼被殃及。

我并不知道当时他是因为秦牧的家属联系人上,都是小禾的信息,他必须得找秦牧的家属谈他病情,可是他也实在不能确认,小禾究竟算不算得秦牧的‘家属’ ,所以才会想来问我 。

我很懊恼,真的,特别懊恼。好像长到这么大,都没吃过这样的后悔药。我后悔冲口而出不地道的撒谎,后悔没有当时说小禾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后悔没有把这件事儿拦下来,后悔因此,她居然别无选择地要做跟别人生了孩子的,自己的未婚夫的家属,经历背叛的同时,为他的病担心。

假如当时我说小禾是我很好的朋友,我想周老师也许会跟我商量,那么,我一定坚决阻止他找小禾来劝秦牧继续接受检查和治疗;让那个忧郁而温柔的男人滚蛋去死,或者去找跟他生了孩子的女人,我希望小禾就当遭遇了一次感情欺骗,而不是如现在这样,为他的病情牵动心思,却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在他的身边。

我希望小禾不知道他的病,因为我知道小禾对他的爱。南翔,我知道,秦牧本身,在她心里,非但超越了她自己,而且超越他们之间的爱情。

我真切地后悔,后悔没有时光机器可以重来,于是,小禾就这样做了一个病人家属。

南翔,我从前觉得这个世界需要聪明,但凡是聪明人,足够聪明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自己把握;也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需要坦诚,只要真诚相对,堂正磊落,总是不会被亏待;如今,我想我不够聪明,而且自作聪明,所以犯错,那是活该;可是,难道小禾不够真诚不够磊落,又为什么是她呢?

或者,就是这个世界,太过匪夷所思了,若是有个上帝的话,我们猜不透他,何时高兴了给我们一个美好的许诺,何时,又恶作剧地开一个玩笑,让你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