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什么将会在明天发生 第四节(第2/4页)

送走了这位老兄之后,韦天舒心情舒畅,得意洋洋,到护士台还钥匙被值班护士数落他凭什么把急诊病人带到病房换药室处理,便嬉皮笑脸地说道,“变通,变通,哪儿那么多死规矩呀?我有时候都觉得,那好多无菌规则也都是瞎扯,咱就这么学的就得照着做,其实吧,人免疫系统干吗吃的啊……”

这会儿病房值班的陈其才晚查房完毕过来送病历,韦天舒情绪上来了,一屁股坐在护士台上,从小时候自己在村儿里捡完牛粪手都不擦拿着馍就啃,让剑麻划伤了手臂扑点儿香灰就完,照样身体倍儿棒开始扯,口末横飞侃侃而谈,周围围了好几个医生护士嘻嘻哈哈地听着,甚至两个即将出院的老病号也过来凑热闹,韦天舒也并不介意,全没发现不远处有个身穿病号服,60来岁的女病人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一脸审视的神情。

“我小时候啊,本来叫三牛。韦三牛。咱是放牛娃嘛,大哥叫大牛,二姐叫梨花,现在这名字是老头子收我当关门弟子时候,我爹非得央各老头子改的,说三牛这名儿一听就不是知识分子。师傅就是半个爹,让老头子给我起个体面名儿。咱们村儿,到我上北京读书,才5户人家有电灯……我放牛放到9岁半,后来国家动员义务教育,爹娘一合计,送去念念书吧,有先生管着,兴许还能少捣点儿蛋,这就进了村小学。念了四年,咱们全小学唯一一个从一年级教到六年级的先生说我学得太快,学会就捣乱,干脆试试去考中学,当时听说县中学考上还管饭,为了省家里一份口粮,我赶紧就去考了,没想到考了第一名,糊里糊涂地念了五年,当时的中国也乱,大家还参加着这样那样的运动,确实也都没如今这样专心读书,嘿,可是告诉你们,就那会儿,我经常回家时候抓鸟摸蛋,回来卖给县城的人赚俩钱。到高考时候,志愿全是当时的老师填的,老师说,咱们这儿还没有能考到首都去的学生呢,三牛你给咱们中学争口气;我说,中!您说考哪就考哪儿!老师想来想去,见过的,最符合知识分子形象的是曾经下放到这儿的一个老大夫,恰好当年医学院在我们这招生,就给我填了一水儿的医学院”

“我跟你们说啊,我觉得这什么都是命,多想也没用。”韦天舒将手一挥,“说到念书上进,爹妈管老师教,也不是一点儿用没有,但次要;这病好不好,人死不死,家属花钱,大夫尽力,最后还是阎王老爷说了最算数……”

不远处那个女病人悄悄地转身走了,带着一脸愤怒的不满和鄙夷。

第二天中午,叶春萌给她姑姑送饭的时候,她姑姑对她说,我经过自己掌握第一手资料的调查,认为这个韦天舒世界观不正,工作作风疲沓散漫,不具备一个白衣天使严谨认真兢兢业业的形象,我完全不能信任由这样一个所谓专家来给自己进行性命攸关的手术。

叶春萌上午刚刚听李波跟她说已经一切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手术,放下了心头一大块石头,这时听了她姑姑说话,只觉得脑袋一下空了,望着姑姑的坚定而自信的神色,便知道所有的事实----无论是韦天舒至今保持着全国做此类手术数量最多,失败率为零,术后并发症最低的记录,还是他曾经在一次世界微创外科年会上以入镜到出镜总时间7分钟,出血量一毫升的手术演示一度成为传奇,再或者是系统内外同行对他这个‘鬼才’的叹服……都无法说服姑姑,过了好半天,她才喃喃地问,“不让韦大夫做,您还打算找谁做?”

“周明周大夫。”叶春萌的姑姑指示她把属于她的暖壶用记号笔写上标记,省得邻床一个几天家里没有人来探望的老头总是随手就倒她暖壶里的开水,“我在病人和家属中调查过了,周大夫手术做得不错,也仔细亲眼观察过,他的整体作风比较严谨,决定还是由他来给我做这个手术。好了,后面的你已经不用管了,你这办事能力,以后还真得多锻炼锻炼,一点小事都能拖拖拉拉到这个地步。今天早查房时候我已经亲自去找过周大夫,一个是跟他反映了这个韦天舒同志存在的问题,其次希望他尽快,最好是这几天,给我安排手术。这住在脑外科的病房也不像话嘛,不同分科,既然分了病房,自然就有分的道理,既然我是胆囊结石,怎么能住在脑外科病房?”

叶春萌呆呆地望着她姑姑,脑子一阵一阵地眩晕,过了半晌,拿过记号笔,照她说的在她的暖壶上写下了叶岚英三个字,之后,放下笔,把旁边其他病人的空暖壶也都提出去打了水再放好,她姑姑又跟她说了什么,旁边其他人又跟她说了什么,她似乎是听见了,但是完全不想再说一个字,转身走出脑外17病房,回到了病区,到护士台找到自己管的病人的病历,查对生化检查结果。正核对着,程学文从外面走进来,对她说李波找你,在门口等着呢。叶春萌茫然地答应一声,放下病历夹子走出去,迎面看见李波,苦笑一下,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只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接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