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距离婚礼已经过去六日。

天气晴朗,舅舅的身体好了许多,茶坊生意也逐渐走上正轨,仿佛生活的一切都很顺遂。

唯独让柳遥有些困惑的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成亲当日的经过。

好在柳遥虽然不记得了,但他身边的人却都还是记得的。于是纷纷安慰他说,可能是他当晚酒喝得太多,所以才不小心忘记了。

连自己的婚礼经过都能忘记。

柳遥忍不住挠头,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自己更糊涂的人了。

清晨,香茗茶坊内。

因为临近盛阳节,街上多了不少行人,连带茶坊也变得比往日更加热闹。

楼下似乎有书生在吟诗作对,飘飘渺渺的诗句声传到一楼雅间,似乎是,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梦。

柳遥扶住额头,感觉自己也在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幻梦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醒来。

“大哥睡糊涂了吧?”听到他的小声念叨,对面崔怜儿笑着帮他斟茶,“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是在做梦。”

“也对。”柳遥接过热茶,笑了笑,将那点胡思乱想抛到脑后。

刚接手茶坊不久,柳遥对许多事务都不算熟悉,只能从最简单的记账开始学起。

好在妹妹崔怜儿刚搬到姑婆家里无事可做,便干脆过来陪他,顺便帮忙试吃茶坊新做的点心。

说到梦,崔怜儿忽然蹙了蹙眉,仿佛有什么心事,好半天都没有出声。

“怎么了?”柳遥疑惑问。

崔怜儿放下手中的点心,望了望四周,终于压低了嗓音。

“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庚林村那边出了大事,接连死了四五个人。”

“这么多?”柳遥略微惊讶。

庚林村距离九桥村有一段距离,位置更靠近北方,但同样归在宴城的管辖范围内。

如果真死了四五个人,没理由宴城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都是死在睡梦里的,”崔怜儿脸色发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极恐怖的事物,“听他们说,应该是闹了雪煞。”

柳遥眉头微皱。

雪煞是边关附近传说的一种邪物,据说是冻死的外乡人所化。

因为客死异乡,冤魂不散,所以常常会在大雪过后出现,诱使村人在睡梦里独自走进雪里,以至活活冻死。

当然,也有人说雪煞根本就不存在,那些冻死的人仅仅只是睡糊涂了,所以自己走出了家门。

“都已经死了人了,难道宴城官府就这么放任不管吗?”柳遥皱眉问。

崔怜儿撇了撇嘴,“上头大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平日最讨厌神神鬼鬼的事情,就只叫衙役过去转了转,之后便再没什么说法了。”

“还有那里正,也是个糊涂性子,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听村民的建议说要祭水神,求水神的庇佑,结果送进河里的姑娘淹得半死,那雪煞依旧还是在夜里害人,弄得人心惶惶。”

崔怜儿轻叹口气,“可惜了那姑娘,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宁可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去当那劳什子的祭品。”

“应当不会,”柳遥安慰她道,“九桥村已经十几年没举行过活祭仪式了,里正也不会答应的。”

倒不是说九桥村的里正有多良善,单纯是因为里正邢傅林惯会息事宁人,连止戈山上偶尔出现的阴兵都不肯解决,怎么可能去碰活祭这种事。

想到此处,柳遥眉心莫名刺痛了下,总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可说不准,”崔怜儿愁眉苦脸,还是觉得担心,“庚林村离九桥村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谁知道雪煞会不会跑到咱们村子里来。”

“总之你记住了,如果哪天有谁找你去做祭品,你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被打断思路,柳遥笑容无奈,“我都已经成亲了,怎么可能去当祭品。”

“那也不行,”崔怜儿伸手将他拉住,“你脾气那么好,说不准人家随便求你两句就答应了。总之你离这件事远一些,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掺合进去。”

“好。”柳遥无奈点头。

祭品……

这个词实在太过遥远,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了。

因为要考虑重新翻修一楼雅间的事,柳遥直忙到很晚才回去。

徐伯担心他路上出事,特意给他雇了辆马车,却不想中途马车坏了,柳遥

只能下了车独自回家。

天色渐渐黑沉,只有柳遥一个人走在路边。除了偶尔有马车路过外,两边几乎看不到多少行人。

有时候就是这样,之前在茶坊听到关于雪煞的事情,柳遥半信半疑,其实并没有觉得有多害怕。

如今迎着冷风走在黑暗里,却忽然后知后觉升起了丝恐惧。

“谁!”似乎有人影出现在路边,柳遥惊得险些从地上跳起来。

来人一共有三个,都是一十出头模样,容貌还算端正,就是举止有些轻浮,原本正晃悠悠走在路上,见到柳遥顿时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