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痴儿览书混淆虚实

因薛姨妈不日便要回返,母女两个都有些依依不舍,一起吃过午饭,又聊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薛姨妈精力不济要去补觉,宝钗这才得以抽身料理那些书信。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要把这东西抛出去了,之所以等到现在方才行动,主要是有些不舍那故事,所以暗里重又抄录了一遍作为备份。

在书房里略微盘点了一番,见并无遗漏混淆,她便唤过莺儿吩咐道:“你把这些送去给宝玉吧。”

莺儿接在手里,却有些欲言又止。

虽然因上次的乌龙事件,让她对宝玉大失所望,乃至于还迁怒上了袭人,但她仍是不希望宝钗与宝玉彻底决裂,毕竟已经是夫妻了,往后几十年共处在一个屋檐下,难道真就能这么一直冷战下去不成?

但她因那次的事情,她明里暗里也被点了几句,所以一时又不太敢开口劝阻。

宝钗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的又补了句:“早去早回,不要在那边儿多做逗留。”

莺儿听了,只好暗暗叹息一声,端着那一大盒子信件、草稿去了怡红院。

却说怡红院内,贾宝玉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若不是袭人拼命解劝,只怕早都迎到一里地外的沁芳闸桥上去了。

这正在屋里抓耳挠腮,忽听得莺儿将东西送了来,他便不顾袭人先前的叮嘱,大喜过望的迎了出去。

“好莺儿,可真是让二爷好等!”

他欢天喜地的说着,便要伸手去接那木匣。

莺儿见他如此欢喜,心中愈发不痛快,原本那点劝和的心思都散了个干净,重重将木匣往他手上一砸,转头向外便走。

“哎?莺儿、莺儿!”

宝玉下意识从后面赶了几步,莺儿充耳不闻,反倒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看看渐渐远去的莺儿,再低头看看手中的木匣,贾宝玉心中百爪挠心也似的,不自觉就停住了脚步。

“我的爷唉!”

袭人急的直跺脚:“那东西既然已经到手了,你什么时候看不成?还不赶紧快追上去哄她几句?!”

见宝玉迟疑着不为所动,她只好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出去。

等从后赶上莺儿,她一面呼唤一面陪着笑伸手去拉,却被莺儿甩手打开,冷着脸逼问:“你追过来做什么?莫不是又要哄我?!”

“我哪敢哄你?”

袭人当下叫起了撞天屈,但她也不好把错归咎到宝玉身上,便只好拼命抬高焦顺:“焦大爷那是什么人?连阁老都被他斗倒了两个,他觉得简单的问题,仓促间能答出几个就已经很不错了!”

莺儿听了只是冷笑:“你这话就算哄得了我,却哄不了我们姑娘!东西我已经送到了,你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只怕我在姑娘面前就说不清楚了!”

说着,再次拂袖而去。

她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袭人自然不好再阻拦,只能唉声叹气怏怏而归。

等回了怡红院里,她径直走进了书房,果不其然就见宝玉正端坐在书案后,全神贯注的翻看那些书信,她一时气苦,索性把宝玉丢给了麝月几个照管,自己回了西厢生闷气。

照往常,她一旦使起性子来,宝玉总要来温言软语的哄上几句,但现如今宝玉沉迷于那书信当中,自然便无暇它顾。

因此直到晚上入睡,袭人都再没见宝玉一面。

是夜。

她正睡的昏昏沉沉,忽就被人给摇醒了,迷迷糊糊翻身坐起见是麝月,刚待开口发问,就听麝月急道:“你快去瞧瞧吧,宝玉哭的昏天黑地,怎么劝都劝不听呢!”

“哭?”

袭人忙披衣起身,到了外面被那雪夜北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身上的困意顿时消散大半,边往堂屋里走,边打着哆嗦问:“怎么回事?可是因为林姑娘在信里说了他什么?”

麝月皱眉摇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这是怎么个意思?

在袭人想来,宝玉会半夜痛苦不已,必是被林黛玉的书信触及了肺腑,却怎么麝月说的如此模棱两可?

她满是狐疑的进到卧室里,就听得宝玉在那里捶胸顿足道:“鲸卿、我的鲸卿啊!”

鲸卿是什么鬼?

袭人不由和麝月面面相觑,倒不是说她们两个不知道这鲸卿是谁,毕竟当初秦可卿的弟弟秦钟秦鲸卿在世时,也是常来常往的熟客。

但秦钟早已经死了数年,且方才宝玉看的明明是林黛玉的信,林姑娘总不可能在信里单独提起秦钟来吧?

退一万步讲,林姑娘就算真的提起秦钟,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好话,那自然更没理由触动宝玉的肺腑。

可眼前这一幕,到底又是因何而起?

想了想,袭人试探着问:“宝玉,你可是又梦到秦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