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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电话听筒碰到听筒架的一刹那,他意识到,即便是皮条客从网络电话目录里查到自己的电话,他们也不会想到把电话打到这里来找他。他突然停了下来,把电话听筒拉回耳边。

“你是谁?”他问,顺便看了一眼电话坐机上的灯,这不是从内部转过来的电话,是用外线打进来的。

“我是,”声音说,既单调又呆板,“你。”

彼得把听筒握在手中,看着它,好像它是一条毒蛇似的。

听筒中又传来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整个屋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当然,你不希望我们囚禁在那个小小的智能终端吧?”

几分钟后,维修人员带着一个工具箱来了。萨卡抬起头看着她,他的脸上显然是很复杂的表情,至少在彼得看来是这样。

“所有的器械?”

“啊,不,”萨卡说,“抱歉把你叫到这里来。我们,啊,再也不需要断掉不间断电流,或者切断主要线路了。”

妇女看上去很吃惊。“没关系,随便你说什么。”

“我道歉。”萨卡说。

她点点头,离开了。

彼得和萨卡坐着相互盯着对方,目瞪口呆。

“我们确实遇到麻烦了,是不是?”彼得终于说话了。

萨卡点点头。

“妈的,”彼得说,“他妈的。”停了很久。“他们离开了网络,我们就没有办法关掉他们了,对吗?”

萨卡摇摇头。

“现在怎么办?”彼得问。

“我不知道,”萨卡说,“我不知道。”

“如果我们知道哪一个模拟物对该事情负责,或许我们能够找到办法,把这个模拟物隔离。但是,妈的,我们怎样才能查出是哪个呢?”

“‘长生不老’。”萨卡说。

“什么?”

“你知道劳伦斯·科尔伯格吗?”

彼得摇摇头。

“他是个心理学家,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他就做关于道德推理的研究。我在为克拉克神经病学协会准备专家系统时,学习过他的研究结果。”

“那又怎样?”

“整个混乱局面就是一个道德问题。为什么你本人会与其他版本的行为不同?当然,到底哪一个模拟物有罪,这一问题的核心是与人类道德的本质联系在一起的。”

彼得似乎没有把萨卡的话听进耳。“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删除模拟物?”

“并不是因为他们在网络外面。瞧,你可能是对的:弄清楚哪一个模拟物有罪将会有用。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萨卡停了下来,想了想。“比如,一个人的妻子患有重病,有一种价值两万美金的药可以治好她。”

“这个有什么关系?”

“你听着——这是科尔伯格的一个测试方案。这个男人只能够拿出一万美金,但是药商拒绝给他药;他答应以后付清剩下的钱,药商也不同意。然后,这个人偷了药去救妻子的命。这个男人的行为在道德上是对还是错?”

彼得皱着眉头说:“当然是对的。”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为什么这个人的行为符合道德规范?”

“我——我不知道。就是这样。”

萨卡点点头。“我想,对这个问题每个模拟物都会给出不同的理由。科尔伯格定义了六个层次的道德推理。最低的一种,人们相信道德行为只不过是为了逃避惩罚的行为。最高的一种,科尔伯格认为,就像甘地、马丁·路德·金这样的道德名人所主张的,道德行为是建立在抽象的伦理原则上。在道德推理的最高阶段,针对偷窃制定的法律与道德是不相称的。你心中的道德准则将告诉你:与犯罪可能让你遭受的任何惩罚相比,你必须更珍惜别人的生命。”

“唔,那正是我相信的。”

“麦哈特玛霍布森,”萨卡说,“我们假设这个参照模拟物会持相同的意见。但是,科尔伯格的研究发现,相同年龄、相同智商的罪犯与非罪犯相比,可能处在一个更低的道德推理阶段。安布罗特斯可能被固定在道德推理的最低阶段,第一层次——逃避惩罚。”

“为什么?”

“一个长生不老的人会永远活下去,但是,他也可以永远生活在监狱中。对他来说,无期徒刑将是一件可怕的事。”

“但是,判定无期徒刑的概率有多大?你知道有一句谚语:‘如果你不能消磨狱中的日子,就不要去犯罪。’正如谚语所说,在狱中消磨日子是很难的,安布罗特斯可能认为自己可以犯任何罪,但他需要消磨的时间太多了。”

“好主意,”萨卡说,“但是,我还是认为他是有罪的那个。人们常说,时间治愈所有的伤口。如果你知道自己将永远活下去,对任何永远使你的心灵痛楚的事情,你都会想办法去处理,你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