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鹰唳碧落血成灰(第2/3页)

夭红的血滴淋漓而下,滴上他赤裸的胸膛,却一瞬间就已无影无踪。他的肌肤仿佛也成了嗜血饕餮,瞬间就将这些鲜血完全吸入。

宇文血璎虽然嗜血如命,但却第一次直面自己的鲜血。血流喷涌的感觉让他泛起一种来自心底的恐惧,他挣扎了几下,手腕却宛如被铁钳牢牢镊住一般,剧痛不止。

血璎明媚的眸子一瞬间变成灰色,大口喘息着,乞怜般的望着宇文恕。

他似乎这时才相信,自己和那三十万大军一样,不过是他达成愿望的工具。他的眼波盈盈而动,似乎在为这个事实而痛苦。

宇文恕却不看他,就着样将他拎在半空,一步步向天梯上登去。

阶梯由昆山美玉雕成朵朵莲花,细看上去,每一朵都有着不同的色泽和姿态,精美无比,让人想到释迦诞生之时,步步生莲的传说。而就在这玉莲天极上,似乎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沉沉罩在两人头顶,宇文恕每踏落一步,仿佛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他提着血璎,缓缓前行,紧皱的额头上,也聚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宇文血璎静静的望着他,不再害怕,也不再挣扎,只默默的伏在他肩上,让自己腕上的鲜血点点滴落到他胸前。

是他,给了自己生命,养育自己长大。

他是自己在这个世间最亲最近的人。那么他的目的为何,又有什么关系?

血璎被宇文恕高高提起,剧烈的疼痛从他柔弱的双肩阵阵传来,但他清澈的眸子中,却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果每个人身上都有无形的绳索,一头牵在神明手中,那么自己身上的绳索,却是在宇文恕手上的。不同的是,他决不争斗,决不反抗,他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傀儡,他的奴仆。哪怕他创造自己的目的就是让自己为他而死,也毫无怨言。

天阶高远,两人也不知在这莲花天阶上攀行了多久。

突然,天阶一转,一团出岫的白云从两人眼前急掠而过。云雾散去,一个修长的背影正立在两人前方,云雾淡淡,只透出静默而忧伤的影子,似乎她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他们千年。

那人长长的银发宛如天河一般垂下,在天阶上铺开,一直垂到两人脚下。她身形宛如一朵生于天阶石缝中的优昙,在清冷的山岚中摇摇欲坠。

宇文恕双眸早已被鲜血激得血红,这个背面而立的女子,银发赤身,自然是青鸟族人无疑。他喝道:“谁?”

那人没有动。

宇文恕心中烦恶,心莲运转,劫灰之剑赫然出鞘,向那人刺去。

天空的某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细听上去,这声叹息又像是一个人嘲讽的细声尖笑。宇文恕一怔,天阶上那人已经缓缓回过透来。

那是一张美丽而熟悉的脸。

星铧!

自己的生母星铧!

宇文恕大愕,飞旋的剑光瞬息凝止在半空中。

只见那人眼波缓缓流转,从哀伤、怜悯渐渐转为讥诮,而她的形貌宛如流动的山岚一般,缓缓幻化,瞬息竟然已成了日韫的面孔——她看上去竟比刚才还要老了数百岁!那张脸干瘪苍老,布满道道皱纹,而双眸中却发出血红的光芒,将整个天空笼罩。

宇文恕心中一惊,情知有变,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瞬间,她脸上的道道皱纹迅速龟裂、隆起,化为一股股贲张的血脉,凸出肌肤,诡异地扭曲盘展,蔓延全身,布成一张细密的血网,并且随着脉搏的运动,迅速膨胀、律动。

而她本是赤裸的胸前,却系着一张灰褐色的丝绸。

这块丝绸破旧无比,仿佛沾满了污垢,但那颜色却似乎带了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人一见之后,眼睛便再也挪不开。更为奇特的是,那丝绸的正面,绣了一只张翅奋迅的血色巨鹰。

她满身血网,便全都植根在这巨鹰身上。似乎是从中吸收着养分,又似乎是在供给它的呼吸。渐渐地,那巨鹰越来越红,渐渐发出一团摄人的光芒。散得满空红影,无处不在。

天阶上遍布的朵朵彩莲,似乎都在这浓浓血影的笼罩下,瑟瑟颤抖,发出恐惧的呻吟。连那飘拂而过的山岚,也已经被染的血红。

砰——砰——

整个天阶似乎都在为她心跳的回声震动。她身体上那张血网渐渐由鲜红变为浓紫。高高隆起的经脉下,那奔涌的鲜血欲渗欲流,随时会震碎经脉的表皮,爆裂而出。

她突然爆出一阵尖利的长笑,十指如勾,回手在自己胸前一抓!

寒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鸣叫,宛如神鬼夜哭,刺得人耳膜生痛。一蓬巨大的血花在她胸前绽开!

她的胸膛宛如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内突破了一般,浓黑的血影呼啸而出,在半空中喷出朦朦血雾,而后又渐渐升腾,凝结成型,却仿佛一只张开巨大的双翼的怪鸟,爪哕张扬,呼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