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八部之主(第3/12页)

公子脸色一变,犹豫了半晌,忽然灰心泄气,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来,由奴才们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乐之扬一边听得清楚,暗想这公子哥儿自称“朱高煦”,仆人又叫他“殿下”,莫非是朱明皇室里的人物?此人轻浮暴躁,欺凌弱小,吃了这场大亏,也算是罪有应得。

看客散尽,乐之扬抬眼一看,月近中天,时辰不早,正想返回“阳明观”,忽然心头一动,转眼望去,透过人群间隙,可见一个泥人摊子。摊后站了一个老妪,笑意吟吟,正在捏弄一个无锡泥人。

乐之扬心跳加快,原来这老妪正是“地母”秋涛,当日戏园之中,若非她出手相助,他和朱微早已成了张天意剑下之鬼。

乐之扬望着秋涛,心中激动莫名,想要上前致谢,顺便询问朱微后来如何。但走了两步,又想起秋涛见过灵道石鱼,发现自己没死,询问起来,不好回答。

正犹豫间,秋涛捏完泥人,交给买主,忽地看了看天,收拾摊子,分作两份,用扁担挑起就走。乐之扬心事未了,忍不住迈开步子,远远跟在她的身后。

秋涛挑着担子,走得不紧不慢,穿过长街小巷,一路走到长江边上。但见大江东来、波平水阔,江边人烟渐少,几艘渔船飘零江上,火光如豆,明灭不定。

不知不觉,到了燕子矶上。秋涛忽地停下,但听有人扯着嗓门大叫:“秋师姐,你怎么才来?”

叫声洪亮,甚是耳熟。乐之扬潜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头看去,矶上站了三人,说话的那人高大魁伟,正是夫子庙外杂耍卖艺的黑塔大汉,他此时穿了一身青衣,看上去剽悍绝伦、状如天神。他左边站着吐火男子,右边则是肥胖大汉。

秋涛放下担子,拢了拢鬓发,笑道:“我又不比你们空手,不管上哪儿,总要带着吃饭的家伙。”

“什么吃饭的家伙?”胖子眯起眼睛,拖声拖气地说,“我看那是要命的家伙,担子里的泥巴,闷死人不偿命。”

“卜留。”秋涛看了胖子一眼,冷冷说道,“你知道今晚惹上了谁吗?”

“我又能惹上谁?”胖子双手摸着肚皮,笑眯眯说道,“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鄙人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招谁惹谁。”

秋涛冷哼一声,说道:“你们三个,说是盘缠用光,卖艺赚钱,结果只顾惹是生非。哼,这儿可是京城,别忘了我们所为何来。”

三人略一沉默,吐火男子说道:“师姐,算我们错了,但那公子哥儿欺人太甚。”

“是啊!”黑大汉也说,“师姐,那小子飞扬跋扈,若不教训一顿,他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

秋涛冷笑道:“你说他爹妈是谁?”三人面面相对,卜留笑道:“师姐留在后面,想是已听到风声。”

“他叫朱高煦。”秋涛淡淡说道,“他的老爹是燕王朱棣,他老妈是徐达的女儿。”

对面三人齐齐“啊”了一声,卜留捶胸顿足,怪叫道:“可惜,可惜,早知道,就该再使一把劲,纵不压他个肉饼,也要叫他断几根肋骨才是。”其他两人都说:“对,对。”

“又来劲了么?”秋涛喝道,“你们忘了城主的禁令?”

三人面面相对,卜留苦着脸说:“没忘,西城八部,不得跟朱元璋为敌。但朱元璋是朱元璋,咱们不能动他,难道连他的孙子也不能惹?”

“又来狡辩。”秋涛没好气说,“你伤了朱高煦,自然惊动了朱元璋。再说,朱高煦身边的奴才也不是等闲之辈,全都是北平燕王府的侍卫。”

卜留恍然道:“无怪他们都是北方口音,拳脚功夫也不弱。说起来,姓朱的兔崽子不呆在北平享福,跑来京城干吗?”

秋涛道:“数年之前,朱元璋下了一道圣旨,命令天下诸王将儿子送到京师,亲自教文讲武。他明说是教导孙子,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皇孙留在京师,就是一群人质,诸王纵有野心,也不敢反抗朝廷。”

“混账。”黑大汉大声嚷嚷,“这个老小子,连自己的儿孙都信不过,他还能信得过谁?”

“这也怪不得他。”秋涛慢条斯理地说,“自古为了皇位,父杀子,子杀父,多得去了,朱元璋年事渐高,纵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他的皇太孙打算。”

黑大汉“哼”了一声,仍是愤愤不平。秋涛又说:“朱元璋诸孙之中,这个朱高煦出了名的顽劣,书念得一塌糊涂,武艺学得不三不四,两年前公然偷了马匹,逃回北方游玩,沿途还打伤追赶他的官吏,结果自然挨了一顿好揍。但这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今晚又偷偷到秦淮河狎妓,他怕祖父知道,受了你们的戏弄,也一定不敢声张,但如果致其重伤,那又另当别论了。”

黑大汉闷闷地道:“秋师姐,我老不明白。城主有通天彻地之能,为何要对朱家一忍再忍?我们八人,都与朱元璋仇深似海,纵然不能手刃此獠,难道出一口恶气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