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潜龙在渊(第3/10页)

转念间,池水又冷。谷缜心知再过片刻,左池势必凝结成冰,将自己活活冻住,于是伸手摸索,果从那冰眼中摸到一只银盒。取出跳回岸边,打开一看,盒中藏有玉瓶,入手奇冷,谷缜拔开瓶口蜡封,登时清香四溢。谷缜大喜,交给陆渐,陆渐抱起姚晴,将瓶中的液体灌入其口。

姚晴命如游丝,生机尽绝,这“活参露”虽是灵药,然而时经百年,是否还有效用,陆、谷二人均无把握,都是目不转睛,盯着姚晴面颊。不一会儿,只觉她身子渐暖,眉宇舒开,呼吸也渐渐沉稳,不似方才那么细弱紊乱,陆渐大喜过望,握住谷缜之手,叹道:“谷缜,我……我真不知如何谢你!”谷缜笑道:“谢我什么?若要谢,就该谢花祖师,多亏她宅心仁厚,心细如发。”陆渐道:“花祖师固然要谢,但若无你找到此地,又怎能有此转机……”继而苦了脸,“可瞧书中语气,这灵药仅能延命数日,不能根治。若要根治,便须……”说到这里,蹙额抿嘴,露出苦恼神气。

谷缜暗暗好笑,深知陆渐对炼奴之事创巨痛深,生平最为忌惮,更别论将心上人炼成劫奴,他从前决不会想,此时也决不敢想。陆渐沉默片刻,抬头道:“谷缜,你怎么不说话?”谷缜道:“这是你二人的事,我怎么说好?要做大美人的劫主,舍了你,天下不做第二人之想。即便如此,还需瞧大美人的主意,她若宁死不做劫奴,你又如何?”

陆渐不由怔住,本以为找到医典,任何困难都可迎刃而解,哪想到这书中所出难题尤胜先前,叫人矛盾已极。谷缜皱了皱眉,拾起《相忘集》,又翻几页,叹道:“原来如此。”陆渐忙道:“怎么?”谷缜道:“看序言,这本书是花祖师晚年所著。那时她远离中土,分外思念亲人,却又无法与之团聚,真应了庄子中那句话,既不能与之相濡以沫,唯有相忘于江湖了。至于书中所载,都是她晚年在医道上的一些假想,譬如换脑换心,易经洗髓,以及她生平所遇的种种不治之症。但因为远离人群,空有想象,无从验证,故而也就止于想象。思禽祖师不带此书前往中土,也许是怕流传开去、误导世人。”

陆渐忍不住道:“可这修炼隐脉确实有的,炼奴之事,花祖师和思禽祖师都没想到,但也确实有的。”话音未落,忽听姚晴虚弱道:“陆渐……”陆渐探身上前,姚晴努力张眼,看清陆渐面孔,喃喃道:“你……你别犯傻,别陪我啦……”说完不待回答,又闭上双目睡去。

陆渐望着姚晴,呆了一会儿,蓦地双目泛红,长长吐了一口气,凄然道:“谷缜,我心里好为难,我纵然不陪她去,也没法子看她死的。”谷缜瞧他一眼,说道:“你决定了么?”陆渐默默点头,将一道真气渡入姚晴体内,同时叫唤她的名字。姚晴张开眼,瞪着陆渐,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了些,笑道:“你没有死啊……我呢,也没死么?”陆渐点了点头,将身处何地,以及《相忘集》的记载说了,又道:“阿晴,这法子匪夷所思,但依我经历之事,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愿意与否,全都在你,你若不愿,那就罢了。”

姚晴听了一言不发,低眉想了想,抬眼望着陆渐,幽黑的瞳仁中透出一丝凄凉,徐徐道:“倘若炼奴之后,仍是活不了呢?”陆渐不觉哑然。姚晴却是无奈一笑,闭上双眼道:“要是那样,也不过一死罢了,可是,我真的不想死……”说到这儿,又张眼道,“陆渐,你做了我的劫主,会不会欺负我?”陆渐只觉胸中一热,举手道:“我对天发誓,若是欺负于你,必然……”姚晴接口道:“罢了,傻小子,发什么誓,我信你就是了。你若当真负我,我奈何不得你,跳海死了也罢。”

陆渐苦笑道:“你太多心,我哪里会负你?”姚晴小嘴一撅,还要再说,谷缜突然笑道:“好啦好啦,姚大美人,你架子也拿足了,面子也赚够了,明知他不会负你,你又何苦拿这些言语害他着急?若你不放心,我来担保,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屁股如何?”姚晴白他一眼,说道:“也罢,臭狐狸这么担保,我就勉强相信你了,虽然怎么炼奴我也不懂,可你不许将我炼得怪模怪样的,若跟薛耳莫乙一般,不炼也罢。”

陆渐见她答应炼奴,心中悲喜难辨,眼眶一热,涌出泪水。姚晴明白他心中的矛盾,亦不做声,将头深深枕入陆渐怀里。谷缜递过《相忘集》道:“陆渐,所谓博采众长,花祖师的法子或许有用,你瞧一瞧也不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