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节 忘怀(第4/5页)

当年,在叶迦南灵前,孟聚可是曾歃血为誓,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吕六楼艰难地说:“镇督,事有轻急缓重。叶镇督的大仇,属下一直牢记于心的。为叶镇督报仇,固然是大事,但我们也不能不顾及陵署上下八千多兄弟的性命啊。如今是敌强我弱,倘若我们跟边军硬拼下去,只会白白送了性命。先镇督叶大人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何况,我们与拓跋雄只是暂时妥协而已,等我们强大起来,找准了时机,还是照样有机会能为镇督大人复仇的……而且,现在能逼得拓跋雄交出申屠绝来,镇督大人的血仇起码就能复大半了……”

孟聚静静地坐着,以手掩面。吕六楼的话语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不住地传入他耳中,但很快又如流水和秋风一般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为弟兄们性命着想啊……”

“先镇督叶大人在天之灵也不会高兴的啊……”

“保得有为之身,以后还是有机会能为叶镇督大人复仇的……”

其实,吕六楼说的这些,孟聚已经想到了,吕六楼没说出来,孟聚也想过。但这些,丝毫安慰不了孟聚。

一年前,在那个飘雪的午后,自己曾对着那个深爱的女孩发誓,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她复仇的,让包括拓跋雄、申屠绝在内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现在,叶迦南去世已经足足一年了,复仇的希望曙光第一次出现。如果孟聚舍得付出代价,如果他愿意以命相搏,他是能拖住拓跋雄的南征军团的。东平陵卫竭尽全力,再加上孟聚这个斗瞑双修,倘若豁出性命来,他能让拓跋雄付出惨重的代价,无力南下,接下来——接下来就没孟聚什么事了,慕容家会把剩下的事干完的。

但是,这时,孟聚退缩了。尽管他能找出很多理由,但无论什么样的理由,这只能骗别人,它骗不了自己。孟聚很清楚,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不愿意去送死。

自己背叛了自己的诺言,在叶迦南遗容前许下的誓言。

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当年热血的青年,已经成为了一个冷酷的军阀,一个老练而沉稳的枭雄,保存实力的想法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本能,青春的热血已经冷凝了下来了。

觉察了自己的变化,孟聚很是惶恐,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自己将不再思念叶迦南,不再回忆起她的温馨和美丽,不再怀念地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当再次想起东平的青春岁月时,自己青涩的初恋岁月,那些奋斗和激情的故事,自己会只有淡淡一笑和一句轻蔑的评语:“那时候,自己真是太幼稚了!”

现在,虽然叶迦南依然还活着,但在孟聚心里,她决不是“叶迦南”,她只是叶家的独女罢了。真正的“叶迦南”只存于孟聚心中,她独一无二,她已经逝去,香魂飘渺。

孟聚总有种感觉,自己对这段爱情的回忆,是“叶迦南”来过的证明,也是“她”留存于世间的最后痕迹。

倘若有一日,连自己都抛弃了这段感情,那……还有谁记得那个“叶迦南”?“她”的倩影香魂,难道要象风过草原一般磨灭无痕,就此湮灭于世间了吗?

对于自己的变化,孟聚既厌恶又惶恐。他说:“六楼,你说,叶镇督倘若在天有灵,她真的能原谅我吗?”

“镇督,我想,叶镇督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也是希望您好的。”

孟聚凄婉地一笑,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仰头眺望明月。

月光皎洁如水,月色中,她的笑靥灿烂如花。对着夜空的圆月,孟聚喃喃说道:“对不起啊,迦南……我并没有忘记,永远不会忘记,直到我停止呼吸。”

……

东陵卫东平镇督孟聚与六镇大都督拓跋雄议和,这是足以震动北疆甚至整个中原的大事,但在外界,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谈判保密,这也是拓跋雄谈判条件的一部分。

倾尽六镇边军之力攻打东平,结果不但打不下,还得割让了一个军镇——拓跋雄深知,如果这样的谈判结果公开,对六镇边军的信心打击会有多大。与慕容家决战在即,保持边军的高昂斗志是十分必要的。所以,他坚持,必须要等边军主力离开北疆以后,孟聚才能去接收留下的地盘。

这样,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进入十月以后,五省边军和东平陵卫依然在乐平和延桑两地对峙着,零星的交战依然连绵不断,战事的结束遥遥无期。

外界不知道的是,早在十月初,战争其实已结束了。留在乐平大营的边军只是一个迷惑人的空架子而已,边军的主力在拓跋雄统带下已经迅速南移。大队人马偃旗息鼓,以令人震惊的高速通过了武川和东平,一路疾驰而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