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城(第2/3页)

  云灭笑笑:“那不活生生成了云州的土皇帝了?”

  “他比皇帝的权力大,”胡斯归说,“东陆人族的皇帝和羽王都只是个摆设,反而要听诸侯领主的话,哪儿有这个家伙这么嚣张跋扈。我忍不住要猜想,这个老疯子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大概是会让古往今来的帝王们都嫉妒得半死的豪华宫殿……天!”

  他的语调突然整个变了:“我想我知道这位了不起的领主在忙活些什么了……你看!”

  不用他说,云灭已经早就看了。疯子,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云灭在这一瞬间只来得及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看到前方不远处,大约方圆数里的广阔地界内,巨石修筑成的建筑物全都被拆毁了,无数的工人在劳作着,牵着身躯庞大的雷犀,在巨大的撞击声中费力地拆除这更多的房屋。那些堪称完美艺术品的、足以让东陆和北陆的建筑大师们将眼珠子都瞪出来的伟大杰作,竟然硬生生地被化作废墟、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

  “这个王八蛋!”除了爆粗口,云灭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那种难以形容的惊诧,“这……这他妈的是雁都!宁州的雁都!”

  胡斯归大吃一惊:“雁都?别开玩笑了!”

  “谁有心思开玩笑!”云灭吼道,“你还能比我更了解宁州的城市?”

  雁都,羽族的都城,多年来持守羽族正统的城市。当然这无疑只是赝品,但纵观九州的历史,也从未出现过这样大规模的赝品。领主真的是把三百年前的雁都复制了过来,那些飘渺的云雾,那些在浓密的参天林木中若隐若现的树屋,都体现出传统羽族城市与森林融为一体的浑然天成。在一河之隔的两岸,在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土地上,梦幻般的石头城市与精巧的森林之城默默对峙着,将云州的神秘、疯狂、荒谬、不可思议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是辛言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一定会杀掉我的,”云灭说,“这样的地方,他肯定情愿用死十次的代价来换取亲眼一观的机会。”

  “如果他能抢在领主之前的话,”胡斯归说,“我们似乎是快到地方了,如果这就是雁都的赝品,领主应该就住在这里。”

  说话间,两人果然被带进了这座和雁都一模一样的森林城市。云灭注意着周围的树屋、阶梯、空中甬道,无一不表现出标准的羽族特色。唯一的遗憾在于,这座城市里依然没有任何居民,众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在空旷的林间来回碰撞。

  脚步声停止时,两人已经站到了处于城市最中央的年木前,那是羽人的林中城市最神圣的所在。云灭过去也曾多次到过雁都,却很少有机会如此近距离从容地观看年木。他抬头望着年木树干中央一到醒目的雷劈伤疤,若有所思。

  “胖子,我现在可以肯定一点,这个领主是个极度病态的疯子,”他凝视着那道伤疤说,“看到这棵年木我就明白了,他想要的并不是雁都,而只是他心目中无法割舍的某种寄托,我想,他大概只是希望生活在过去的回忆中。”

  “为什么?”胡斯归问。

  “因为他就算想要复制一个雁都,也不必如此惟妙惟肖,连树干上的伤疤都要做个一模一样的吧。这是上一次人羽战争时,人类秘术师的杰作,全宁州的羽人都知道这块疤。在羽族被人族欺压时,这块伤疤是全族的耻辱;等到羽族势力壮大到和人类平起平坐时,它又被当做部族抗击侵略的骄傲。很多羽人小孩举行成人礼时都会被带到雁都,看这块疤。”

  胡斯归不禁心生好奇。他也抬起头来,细细地看着那道弯月形的伤疤,心里想像着无数羽人围在周围膜拜它并铭记羽族屈辱历史的场面。这伤疤细细长长,正好上方还有两块醒目的凸起,合在一起看,正像一张滑稽的笑脸。

  他为自己孩子气的联想而哑然失笑,但不知怎么的,这样的联想越来越活跃,而那副笑脸的形状,似乎正在起着某种变化。他心中一凛,定睛看去,那伤疤与凸起仿佛正在缓缓地移动、拉伸、变形,慢慢地,鼻子、眼睛、眉毛……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来。

  一张越来越真实的人脸!胡斯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要闭眼,眼皮却不听使唤,想要移开视线,眼睛却无法从伤疤上移开。树皮上的颜色也渐渐开始变得深浅不一,令那张人脸越来越有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