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血炎龙 11(第3/6页)



  那是个红头发的女孩,脸朝下,浸泡在血泊中。

  染海的手猛然没来由地颤抖起来。她掀开婆多那人,把他甩到一边。火把靠近,更靠近,近到几乎点燃了那个人,终于看清她浓密红发底下闪烁的一丝银光。那是银发,被血染成湿润光亮的红。尸身腰部以下被另一个婆多那人横压着,染海跪着膝行过去,推开障碍。她把手指伸进血泊,摸到了女孩的脸,肩,扳过身子。

  女孩的袍子从前襟割裂成两半,赤裸的肌肤暴露在外,从前胸,到肋侧,到平坦的小腹,尽是青紫和血迹,不复白洁细腻。撩开血湿的头发,那对熟悉的紫色眼眸大睁着,被蒙上一层浓稠的红。

  染海的手就停在那儿,长久地不动了。她无法再将火把向下移动分毫。她看不下去。

  这是她的妹妹,十五年尽得娇宠,全家爱如至宝,既任性又胆怯,偶尔会闹个小别扭,笑起来却又甜美如春风。

  她伸手下去,顺着娜斐早已冰冷的身体,伸到火光不及的无尽黑暗里去,在死去女孩的两腿之间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她牢牢握住。

  是刀柄。真冷。

  她把刀抽出来,缓慢而平滑,仿佛害怕碰疼了妹妹。直到两尺多长的刀刃全部从女孩身体中退出。

  火把在地上滚了两圈,逐渐昏暗。

  染海面无表情地侧转身体,看着那个垂死的婆多那人。对方的眼已经失神涣散,却还有微弱的呼吸。

  染海双手举高刀刃,闪电般落下,婆多那人的身体猛烈抽搐,他又被疼醒了。

  “疼吗?”染海问他。

  他无法回答,只能惊惧地点头。

  染海用靴子踢开刚才斩断的几截手指,又一次挥刀劈砍。

  婆多那人厉声痛叫。这一次他的手掌断了。

  “害怕吗?”染海质问,却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继续她的工作。

  每一斩之前,染海都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去感受新鲜的疼痛。从那人的靴尖与手指开始,向他的四肢轮流砍剁,一寸一寸往上,节节断骨声音响亮。婆多那人的嗓子没了声音,空气在他的喉咙里来回奔窜,发出非人类的尖锐哨响。

  染海不停不歇地砍。濒死之人的冰凉血肉喷溅到眼里,又被泪水带走。他们凭什么对娜斐做这种事?她最痛苦恐惧的时候,染海却什么也没为她做。

  她要让每一个婆多那人都知道疼是什么滋味。她要让他们疼得想死,却死不了。

  有人来抓她的手,她狂乱地向来人挥刀。那人敏捷闪开,也许挨了她一两刀,却一声不吭,只是极快地侧身绕行,她还不及反应,就被他从背后紧紧环住。染海挣扎,像匹野马一样挣扎,散乱的银色长发抽在那人脸上。踢,踩,撞,全都徒劳,那人只是狠狠箍死了她的手臂,由她折腾。

  终于她耗尽了气力,安静下来。身后的人呼唤她的名字,染海,染海。是夺罕的声音。

  “别这样。”他大声在她耳畔喊道,“别这样,别这样。”人们默默聚拢到她身边,火把的光晕向夜的深处铺展,照亮的,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她只觉得冷,刻骨地冷,像是结束了一场噩梦,却发觉自己是在另一场噩梦中醒来。

  手中的刀当啷落地。她颓然垂下头,最后一点眼泪砸在自己的靴子上。

  就这样吗?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娜斐这个人了吗?她抬头号叫,声音撞进漆黑的夜里,没有声调,没有言语,狼一样的愤怒,至死方休。

  “染海。”夺罕的声音也在颤抖。

  她蜷缩下去,蜷成紧绷的小小一团。他没有放手,只是随着她跪下,沉默地把她包藏进自己的怀抱,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染海的手指找到了他的,死死握着,指尖几乎抠进他的手心,不肯松开。

  他身上有血和铁的气味,却没有寒冷的死人气。

  她终于开始低声哭泣。这是几个时辰以来,她触碰过的唯一还有体温的人。染海依稀记得朔勒哭泣的脸,却不太记得这二十多里路是怎么赶过来的。

  离营地还有七八里,就能看见粮车燃烧的黑烟,一蓬蓬往天上涌。照看羊群的妇人和老人没剩一个活口。上万头羊,走散了大半,胡乱砍死了两三成,专挑着种羊和能生育的母羊宰的,有些死羊身上还有新鲜的人粪尿,好叫他们找着了也没法吃。牧犬一只没剩,这些忠实的畜生即使被斩成两截,都不肯松开嘴里的獠牙,上半截身子依然死死咬在敌人的咽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