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自身的命运 第一章(第4/6页)

我不再胡思乱想了,又朝小男孩看了看,闭上眼睛去探寻他的生物电场。

结果令人沮丧。

他被一片闪烁不定、半透明的光辉笼罩着,这一刻渲染着红色,那一会儿又流溢着浓绿色,有时又闪耀着深蓝色。

少见的现象。未定形的命运。模糊的潜在能量。小男孩可能会成长为一个大恶棍,可能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也可能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是、无所作为的人,实际上——这种人在世界上占大多数。所以人们常说,一切都在未来。类似的气场一般是两三岁孩子所具有的,但在一些大孩子的身上难以见到。

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那呼唤恰恰是冲着他来的。不管怎么说,他是一道美食。

我觉得嘴里满是口水。

时间拖得太长了,太长了……我看看小男孩,看看围着围巾的细脖子,然后咒骂头儿,咒骂习俗,咒骂礼节——咒骂那些让我工作的一切。我又开始牙床发痒,喉咙干燥。

血有一股发苦的咸味,但是只有血才能止渴。

该死!

小男孩从自动扶梯上跳了下来,跑过大厅,消失在玻璃门后。顿时我觉得轻松了些。我放慢脚步,跟在后面走,我看了一眼小男孩的行动:他蹿到了地下通道。他跑着,那充满魔力的呼唤拉着他,命令着他去见它。

再快些!

我跑进小货铺时,扔给售货员两个硬币,说话时尽量不露出牙齿:“六卢布的,带环的。”

满脸粉刺的小伙子慢腾腾地——他本人似乎在上班时让自己给喝暖和了——递过酒,诚实地提醒着:“酒不太好,但没有毒,‘多洛霍夫’牌的,不过总归是……”

“健康更要紧,”我斩钉截铁地说。酒明显是假货,但是现在对我来说还可以。我一只手扯下了用金属环箍住的盖儿,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售货员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边走边喝了一口——酒里有股煤油味儿,口感更差,显然是假货,是在暗地里分装的——我向通道跑去。

“喂。”这不是拉里萨,夜里一般都是帕维尔值班。

“我是安东。我在外面,‘宇宙’饭店附近。在跟踪。”

“要小组支援?”对方感兴趣地问。

“是。”我已经把护身符的能量耗光了。

“出了什么事?”

蜷曲在通道中央的流浪汉伸出手来,好像希望我把打开的酒瓶给他。我从旁边跑了过去。

“那边有点不对劲儿……快点,帕维尔。”

“同事们已经在路上了。”

我突然感到上下颌如同被烧红的针扎透了。咳,你个混蛋……

“巴沙,我不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快速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在执勤的警察面前收住了脚。

总是这样!

为什么人类秩序的捍卫者总在不需要的时刻出现?

“我叫谢尔然特·卡明斯基,”年轻的警察很熟练地说,“您的证件。”

我倒想看看,能给我弄个什么罪,在公共场合酗酒吗?这是最可能的一种。

我把手伸进口袋,碰到了护身符。它稍稍有点热,不过这次也不需要太热。

“我不在。”我说。

两双早就把我当成猎物享用的眼睛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垂下目光,眼神里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性。

“您不在这儿。”两位齐声重复道。

没有时间和他们瞎扯。我扔出了头脑里冒出的第一句话:

“你们去买几瓶酒,休息一下。快!跑步走!”

看来我的建议正中他们下怀,警察手牵着手,就像孩子们一块玩游戏时那样,沿着通道奔向售货亭。想到自己的建议所造成的后果,我感到有点难为情,但是已经没有时间扭转局势了。

从通道里出来时我深信已经晚了。没有,奇怪,小男孩竟然没有走远。他站在那儿,微微有点摇晃,离我约有一百米左右。瞧这种抵抗力!呼唤的力量那么强大,让人奇怪,稀少的行人怎么没跳起来?无轨电车怎么没从大街上钻进门洞,去交好运?

小男孩回头看了看。好像是看到了我,然后就快速往前走。

完了,坏了。

我跟在后面,飞速地想我下一步该怎么办。不妨等等小组的人,他们过十分钟就会来的,不会超过十分钟的。

这对小男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怜悯是件危险的事。今天我两次陷入其中。第一次是在地铁里想击退黑气旋,徒劳地消耗了护身符的能量,而现在呢,又跟在小男孩后面。

多年前,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这话我不赞同,直到现在我也不赞同,尽管事实多次证明了其正确性。

“大众的利益和个体的利益很难吻合……”

是的,我明白,这是真理。

我循着呼唤声跑过去,我听到的呼唤可能和小男孩听到的不一样。这种呼唤对他来说是诱人的旋律,令人神魂颠倒,失去意志和力量。对我来说则相反,是一种让人血脉贲张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