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自身的命运 第六章(第2/6页)

我继续往前走,敲了一下最先遇到的门,往里张望着。

这是儿童房。小床上睡着一个大约五岁的孩子,旁边的地毯上是他父母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一切都很明了。住宅的主人们被置于甜蜜和沉沉的美梦中,免得他们在脚下碍事,本可以在黄昏界的空间里就把整个指挥部都安排就绪,干吗要白白浪费精力呢?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过身——原来是谢苗。

“头儿在那里,”他简单地说。“走吧……”

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头儿在等我。

我走进另一个房间,顿时惊慌失措。

没有什么比设在居民住宅里的守夜人巡查队指挥部更荒唐的了。

梳妆台上放了许多化妆品和女人饰物,还悬挂着一个中型的魔球。魔球适时反映着气旋自上而下的图像。旁边软座凳子上坐着莲娜,我们最优秀的操纵员,她是个沉默寡言和聚精会神的人。她本来闭着眼睛,但是我到的时候,她稍稍抬起手表示问候。

没什么,这种事常有。魔球操纵员能看见周围建筑群里的所有空间,什么也瞒不过她。

床铺上摆了许多枕头,头儿半依半躺在上面,他身穿一件花长衫,脚上是一双柔软的东方鞋,头上顶着一顶绣花小圆帽。满屋都是手提水烟袋的醉人的烟雾。白猫头鹰呆在头儿面前。显然,他们无需用语言交流。

这也没什么特别。头儿在特别紧张的时刻总是会着手做在中亚学会的那些习惯动作。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他在那里工作过,起先模仿穆夫提,后来模仿巴其马赤的头领,再后来模仿红色政委,而最终干了十来年区委秘书的工作。

丹尼拉和法利特站在窗前。即使以我这种能力也能发现那些藏在袖子里的磁铁闪着紫红色的光。

绝对是正常的安排,在这种时刻,指挥部不可能不设保卫。丹尼拉和法利特不是力量最强的人,但却很有经验,这点常常比鲁莽的力气更重要。

但是怎么看待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他者呢?

他谦虚地、不易察觉地蹲在角落里。他骨瘦如柴,脸颊凹陷,一头黑发像军人一样,剪得短短的。一双大眼睛显得很忧郁。他的年龄完全看不准,也许三十岁,也许三百岁。他身穿一套黑衣服,宽大的上衣和灰色的衬衣和他的容貌很相配。有人大概会把这个陌生人当作一个小教派成员。也许就某些方面来说这是对的。

这是一个黑暗魔法师,而且是一个很高级别的魔法师。当他随便看了我一眼之后,我感觉到保护茧——顺便说一说,它并不是我设置的——开始发出“噼啦”的破裂声,而且逐渐被压弯了。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魔法师已经垂下眼睛看地板了,好像是在表明他不是故意刺探,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鲍利斯·伊格纳季耶维奇。”我觉得我的声音有点嘶哑。

头儿只是点点头,然后朝黑暗魔法师转过身去。后者立即盯着头儿看。

“把护身符给他。”头儿不连贯地吩咐。

黑暗魔法师的声音忧愁而低微,像一个为世界所有的灾难感到苦恼的人的声音一样。

“我不会做任何和约禁止的事……”

“我也不会做。我的同事应当免受监视人的侵害。”

原来是这样!在我们指挥部里——有一个黑暗力量的监视人。就是说,旁边就是守日人巡查队的地面指挥部——其中我们的一个人也坐在那里。

黑暗魔法师把手放进上衣的口袋里掏寻,然后取出一条紫色的骨雕颈链,递给我。

“扔过来。”我说。

魔法师微微一笑,神情带着些许郁闷和同情,他手一挥,我抓住了颈链。头儿赞同地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我问。

“扎武隆。”

我过去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许他不是太有名,或许他是守日人巡查队的高层领导。

“扎武隆。”我看看护身符,重复道,“您再没有权利控制我了。”

颈链在手掌里变暖了,我把它戴在衬衫外面,朝黑暗魔法师点点头,然后走向头儿。

“这样的事情,安东,”他的话有些听不清,他没从嘴里把烟袋嘴拔出来,“这样的事情,你看到了?”

看看窗户,我点点头。

黑气旋从和我们所在的那个楼一样的九层楼里刮出来,它杆状的又细又韧的气旋尾巴垂在一楼左右,并且穿过黄昏界蔓延着。我能准确地判断出它进了楼里的哪间屋子。

“这怎么可能发生呢?”我问,“鲍利斯·伊格纳季耶维奇,这已经不是砖头落在头上……也不是瓦斯在大门口爆炸……”

“我们正在做我们能做的一切。”头儿好像以为有必要向我汇报似的。“所有的导弹发射井都在我们的监控下,这包括美国和法国已经建成的,也包括中国即将完工的。控制战略核武器更难些。我们怎么也无法发现所有的能工作的激光卫星。在城里有细菌的脏东西堆得满满的……一小时前,病毒科研究院里险些发生漏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