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妮(第2/7页)

她继续喝。“我要找一个女孩,”她在吞咽间歇时低声说,差点说成是自己的妹妹,“一个十三岁的贵族处女,蓝眼睛,枣红色头发。”

“我不是她。”

你不是。布蕾妮看得出来。这女孩没吃饱,瘦得很,棕色头发扎成一根辫子,眼睛比实际年龄要成熟。棕头发,棕眼睛,相貌平平。年长六岁的垂柳。“你是姐姐。店家。”

“也许吧。”女孩斜睨着说,“是又怎样?”

“你叫什么?”布蕾妮问。她的肚子咕咕作响,担心自己会吐。

“海德。跟垂柳一样。简妮·海德。”

“简妮。解开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绳子磨得我手腕疼。流血。”

“不可以。必须绑着你,直到……”

“……直到夫人召见你。”蓝礼站在女孩身后,拨开眼前的黑发。不是蓝礼。是詹德利。“夫人要你对自己的罪行负责。”

“夫人。”红酒让她晕眩,难以思考,“石心。你是说她吗?”在女泉城,蓝道伯爵提过她。“石心夫人。”

“有人这么称呼她。有人叫她别的名字。静默姐妹。无情圣母。绞架女。”

绞架女。布蕾妮闭上眼睛,看到尸体悬在光秃秃的褐色树枝下,他们的脸又黑又肿。她突然害怕到极点。“波德瑞克。我的侍从。波德瑞克在哪儿?其他人呢……海尔爵士,梅里巴德修士。狗儿。你们把狗儿怎么了?”

詹德利与女孩交换了一下眼神。布蕾妮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一只膝盖刚刚撑起,世界就开始旋转。“你杀了狗,小姐。”她听见詹德利说,紧接着,黑暗再次吞没了她。

她回到轻语堡,站在废墟之中,面对克莱伦斯·克莱勃。他高大凶猛,胯下野牛的毛发比他的毛更为杂乱蓬松。那怪兽用蹄子狂刨地面,在泥地里挖出深沟,克莱勃则锉尖了牙齿。布蕾妮拔剑,剑鞘却是空的。“不。”她大喊,克莱伦斯冲过来。这不公平,没有魔剑她无法战斗。是詹姆爵士给她的剑。一想到自己像辜负蓝礼一样也辜负了他,布蕾妮就想哭。“我的剑。行行好,我得找到自己的剑。”

“妞儿想要回她的剑。”一个声音说。

“我想要瑟曦·兰尼斯特舔我的鸡巴。那又怎样?”

“詹姆叫它守誓剑。行行好。”但说话的人根本不听,而克莱伦斯·克莱勃在隆隆马蹄声中向她冲来,削掉她的脑袋。布蕾妮盘旋着坠入更深的黑暗。

她梦见自己躺在一艘小船里,头枕在某人的膝盖上,周围全是影子,戴兜帽的人,穿盔甲和皮衣。他们划船横渡一条雾蒙蒙的河,桨叶包布,以抑制声响。她被汗水浸透,浑身燥热,却仍在发抖。雾气中一张张脸浮现。“美人。”岸边的柳树轻声道,芦苇却说,“怪胎,怪胎。”布蕾妮一阵战栗。“停下,”她说,“让他们停下。”

再次醒来,简妮将一碗热汤端到她唇边。洋葱肉汤,布蕾妮心想。她尽量多喝,直到一小块胡萝卜卡在喉咙里,把她噎住了。咳嗽痛苦之极。“放松。”女孩说。

“詹德利,”她喘息着,“我得跟詹德利谈谈。”

“他到河边就回去了,小姐。他回到煅炉边,回去照顾垂柳和小家伙们,保护他们的安全。”

没人能保护他们安全。她又开始咳嗽。“啊,让她噎死算了。省我们一根绳子。”一个影子将女孩推到一边。他穿生锈链甲衫,束镶钉皮带,腰悬长剑和匕首,一件肮脏的黄色大斗篷贴在肩上,浸透了水。他双肩之间耸立着一只龇牙咧嘴的钢铁狗头。

“不,”布蕾妮呻吟,“不,你死了,我杀了你。”

猎狗哈哈大笑。“你搞反了。是我杀了你。我现在还可以再杀你一次,但夫人要看你被绞死。”

绞死。这个词让她浑身一颤。她望向女孩,简妮。她还小,不会如此残酷。“面包和盐,”布蕾妮喘息着说,“在客栈……梅里巴德修士给孩子们吃的……我们跟你妹妹共享面包……”

“自夫人从婚礼上回来之后,待客之礼便不同以往了。”女孩说,“悬在河边的尸体,其中有些也自以为是宾客。”

“我们有我们的做法,”猎狗说,“他们想要床铺。我们给他们树。”

“我们还有更多的树,”另一个影子插话,生锈头盔下只有一只眼睛,“树总是不缺。”

再次上马时,他们用皮头套蒙住她的脸。没有眼孔。皮革使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洋葱味道存留在舌头上,跟失败的滋味一样浓烈。他们打算绞死我。她想到詹姆,想到珊莎,想到塔斯家中的父亲,不由得感谢头套,替她遮住眼中涌出的泪水。她不时听到土匪们交谈,但无法辨清词句。过了一会儿,她屈服于疲劳,随着马匹缓慢平稳的步伐打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