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8/24页)

“你们就只知道这样而已。我见过他。”

“他什么样?”奈吉尔问。

“这么说吧——”

“嗯?”

“他不需要理发师。”

太阳就像钉在天上的一盏喷灯,而在沙子与红热的灰烬之间,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颜色而已。

行李箱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子,晃晃悠悠地穿过滚烫的沙丘。箱盖上,几道黄色的黏液正迅速变干。

不远处有块锥形的岩石,表面的形状和温度都类似一块耐火砖。一只客迈拉停在上头,正监视着一个孤身跋涉的长方体。客迈拉是个极为罕见的濒危物种,而眼前这只也不会为改善这一状况做出任何贡献。

它仔细地判断时机,爪子一蹬,展开强韧的翅膀,朝自己的猎物猛扑下去。

客迈拉的猎食技巧通常是这样的:一个俯冲,从猎物头顶低空掠过,用自己热辣辣的呼吸把对方稍微烤一烤,再转过身以一口尖牙撕裂自己的晚餐。喷火那部分它倒是完成了,但接下来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它的经验告诉它,自己此时应该面对一个惊慌失措、呆若木鸡的牺牲品,结果它却发现自己跌落地上,面前还有个被烤焦的行李箱火冒三丈地冲过来。

行李箱唯一的情绪就是愤怒。它头痛了好几个钟头,这期间全世界似乎都企图对它发动攻击。它受够了。

行李箱把倒霉的客迈拉踩成了沙地上油腻腻的一堆,然后停下半响,好像是在考虑自己的未来。很显然,不属于任何人比它原先想象的还要困难得多。它隐隐记起为别人服务的好时光,那时候它还拥有属于它自己的衣柜呢。

它很慢很慢地转过身,不时停下来打开盖子,就好像是在嗅着空气里的什么味道——假如它有鼻子的话。终于它似乎下定了决心——如果它有心的话。

校长帽和戴帽子的人也在大踏步前进,他们坚定地走在大法之塔底下。这里曾经是举世闻名的洛克西,如今只剩下了一片瓦砾。三个不情不愿的随从拖拖拉拉地落在后面。

塔底有门。幽冥大学通常都是敞开大门,这里的门却关得很紧。它们仿佛在发光。

“你们三个能站在这儿实在是三生有幸。”帽子透过阿必姆松垮垮的嘴巴说道,“就在这一刻,巫术不再逃跑,”他睥了灵思风一眼,“它将开始反击。你们会永远记得这一刻,直到生命终结。”

“你是说,直到午饭那时候?”灵思风有气无力地问。

“仔细看好了。”阿必姆说着伸出两只手。

“只要一有机会,”灵思风对奈吉尔窃窃私语,“我们就逃,明白?”

“往哪儿?”

“从哪儿。”灵思风道,“重要的是从哪儿。”

“我不信任这个人。”奈吉尔说,“我尽量避免单凭第一印象去判断一个人,但我绝对相信他没安好心。”

“他让人把你扔进了蛇坑里!”

“或许当时我就应该有所觉察。”

大维齐尔开始嘟嘟囔囔。灵思风寥寥无几的才能里正好包含了语言天赋,可就连他也没听出对方说的是什么,不过听起来它仿佛是专门为这样的嘟囔而设计的。语言仿佛镰刀一般从众人脚踝的高度盘旋而出,阴暗、血红、冷酷无情。它们在空中描绘出复杂的旋涡,然后轻轻往高塔的门飘去。

被它们碰触的白色大理石变成了黑色,然后化为齑粉。

等到残渣飘落地上,一个巫师走出门来,上上下下把阿必姆打量了一番。

灵思风早已习惯了巫师们花哨的打扮,但眼前这位实在不同凡响。他的袍子里塞了无数衬垫,各种奇妙的褶皱仿佛雉堞和扶墙,看样子极有可能出自一位建筑师之手。与衣服配套的帽子也很不一般,活像是结婚蛋糕同圣诞树亲密接触后的成果。

在巴洛克式的高领与金线镶边的帽檐之间有个小小的缺口,从里头往外瞅的那张脸实在有些叫人失望。它显然认定一小撮邋邋遢遢的胡子能改善自己的形象。它想错了。

“那该死的是我们的大门!”它说,“你要后悔的!”

阿必姆把双手环抱胸前。

这似乎让对方更加火冒三丈。巫师猛地抬起胳膊,把手从袖子上的蕾丝花边里解放出来,然后透过袖口送出一道尖啸的火光。

火光正中阿必姆的胸口,化作一团白热的光芒反弹开。片刻之后,蓝色的残影渐渐消失,灵思风发现阿必姆毫发无伤。

阿必姆的对手则手忙脚乱,急着扑灭自己衣服上的小火花。完事之后巫师抬起头,眼里闪着凶光。

“你似乎还不明白,”巫师哑着嗓子道,“现在你遇上的可是大法。你没法对抗大法。”

“我能使用大法。”阿必姆说。

巫师咆哮着掷出一颗火球,它飞向阿必姆,眼看离那讨人厌的微笑仅仅几寸之遥,却提前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