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桃隐刀(第3/19页)

众人看得分明,他手里的是一大块铜锭,少说也是上百斤重,居然如此轻松的单手携走,可见臂力惊人。那一群胡商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而今在洛阳街头见得此景也不由得桥舌难下。

“铃铃铃”几声细碎的银铃声响起,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酒坊门口,石榴裙动露出一小段纤细而白皙的脚踝,一缕红色丝带系着三只小巧的铃铛。但很快,酒坊里的人们再度异口同声的爆发出惊叹之色,因为接下来映入他们眼帘的远比刚才那个男人更不寻常。

那是一个极其美艳的少女,很奇怪,通常太年轻的女孩子长得再漂亮,充其量也只能称为精致,很少有那种夺魄勾魂的狐媚感觉,可她是个例外。一双微微上挑的美目眼波流转.微微泛出些碧泠泠的光泽,虽只是不经意的从酒坊里的众人脸上扫了一眼,却使得这里的人一个个如同被人下了迷药一般痴痴傻傻,似乎魂儿瞬间被勾走了一大半一样。

那少女娥眉微颦,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人,直到眼光落在已经汇入人海的那个青年男子的背影上方才松了口气似的,轻巧的迈步紧跟而去。

细碎的铃声渐远,酒坊里的人们方才如梦初醒,再眨眨眼,刚才的种种早已消失不见,相互对视良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间没有这般尤物,而通常这样热闹繁华的夜里,听说会有一些媚人的妖精出没,想来这回是碰巧瞥见了……

男子一手携着铜锭,一手拎着葫芦,一路慢行离了洛阳城,将那一城的喧嚣繁华尽抛身后。他从来都不是好热闹的人,这个时候来洛阳一是因为酒喝完了,二是因为铸兵器的铜耗尽,不得不来这花花世界补充材料。

他是一个专门铸炼兵器的匠人,跟其他的匠人不一样的是,他所铸的并不是寻常的兵器,因为他的每一个顾客都不是凡人,而是地界的妖魔。这项绝技已然让他在充斥着凶魔恶妖的地界里微妙的立足了一千年。无论多凶恶的魔头在听到铸师斩魄的名头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卖上几分人情,毕竟身在地界摸爬滚打,说不得就有有求于他的时候。当然,他也不是每一件生意都接,然而得到他淬炼的兵器的妖魔无疑都能成为称霸一方的顽主。不过关于斩魄,却无几人人清楚他的来头,众所周知的仅仅是他以桃夭乡为家,结庐铸刀。

可关于桃夭乡一切也只是个迷,自打斩魄记事以来桃夭乡就笼罩在无形的结界之中,所以即便不少人知道该地的具体位置,也无人能擅自进入,除非得到他的允许。真要细数起来,也只有那几个有幸得到他铸炼兵器的妖魔而已。不过对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妖魔而言,这个阴翳而傲慢的铸师是个异数,因为他的模样不露半点妖形,举动习性太像凡人。或者应该说,他原本就有一半凡人的血统。

自从一千五百年前天地浩劫初定,至高无上的天君便立下金科玉律:三界上下等级森严不容逾越。于是为数不多的跨越种族而出生的生灵被视为一出生便背负原罪,三界之中最低贱的孽物。像斩魄这样身处地界,却有凡人血统的‘孽物’被称作妖族凡裔,处处低人一等。幸运的是凭着那一手出色技艺,斩魄并不至于象其他的妖族凡裔一般无立锥之地。

离了有人烟之地,斩魄脚程很明显快了很多。缩地成寸的法术只是些微末把戏,不过也挺有用。他独居的桃夭乡远在洛阳以南千里之遥,但来回之间也只需要一盏茶时间。待到进入那一大片位于深山之中,一年四季都桃花盛开的山谷,就可以看到他的草庐和草庐后面铸坊高高的风箱与烟囱。

桃夭乡曾是他父母相守之处,四季都盛开的桃树全是他们当年种下,距今已然一千五百年。而桃夭正是给予他一半凡人血统的母亲的名字。他是遗腹子,父亲在那场六道浩劫之中殒命之后,母亲在这片桃林独自抚养他,直到百岁寿终,便葬在这片林子里。所以,这里既是家,也是冢,对于一个为三界所不容的妖族凡裔而言,并没多大分别。

斩魄从绯色的桃林中走过,不时踏中散落在林间草地上光泽璀璨的珠宝玉器,那些是前来拜求兵器的妖魔们送上的礼物,不过对他而言,不过是些死物,就跟地上的碎石沙砾没多大区别。熊罴大麾带起的风卷下枝头的桃花瓣在皎洁的冷月下四下飘散,美得不可思议,只是他没心情看,诚然,再美的风景,一连看上一千五百年,也难免习以为常。他没有进草庐,只是脱下身上的熊罴大麾扔在草庐前的竹躺椅上,就从草庐前绕过直接去了后面的铸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