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快要融化的女孩(第9/11页)

没人知道沙姆博是怎么起作用的,大家只是都知道它很有用,也许它只是能帮你思考罢了。也许它的作用就是让你在想问题的时候眼前还有些东西可以盯着看,蒂凡尼现在想的是:城堡里还有其他的人会魔法。沙姆博扭转了起来,癞蛤蟆抱怨了起来,细若游丝、银光闪闪的答案飘过了蒂凡尼的脑海(属于“第二思维”的层面)。她抬眼看着天花板,银丝线越发光芒闪烁,她想,城堡里有人正在使用魔法。而且,那个人应该是非常悔恨自己用过某些魔法。

那个总是苍白,总是爱抹眼泪,总是太像一幅淡淡水彩画的丽迪莎,会不会实际上是个女巫呢?这种假设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哎,与其在这里推测事情到底怎样,还不如直接去找她问问。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白垩地的世代男爵和老百姓的关系都那么好,结果他们都忘了该怎么关押犯人了,地牢也渐渐成了羊圈。而地牢和羊圈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羊圈里是不需要生火的,因为山羊很善于挤在一起取暖。可是地牢里就必须生火了,否则犯人会冻得很难受。当然了,如果你存心想折腾犯人们,你也可以生一堆格外大的火,让他们热得难受。阿奇奶奶曾经说,她小的时候,地牢里有各种各样可怕的金属刑具,大部分都是用来一点一点肢解犯人的,可是始终没有哪个犯人罪大恶极、配得上动用这些刑具。即便真有这样的犯人,城堡里也没人愿意给他们行刑,因为行刑者稍不小心的话,就会伤了自己的手指头。所以这些刑具后来基本上都被送进了铁匠铺,改造成了铁锨呀刀子呀这些更实用的东西,只有一部“铁娘子”留了下来,用来加工萝卜,一直用到它的上半部垮掉为止。

因此,由于城堡里从来没有谁对地牢特别感兴趣过,所以大家全都忘掉了地牢里还有一个烟囱。此时蒂凡尼为什么会抬头张望呢?她是在看着高处那一小块蔚蓝,犯人会把它叫作“蓝天”。而她呢,等到天黑一点,就会把它称为“出口”。

真正使用起来,这个烟囱出口要比她预想的难用一点:它太小了。如果蒂凡尼坐在扫帚上的话,就钻不出去,所以她只能抓着扫帚尾巴,用脚蹬着烟囱壁,让扫帚把她拽出去。

至少她清楚屋顶这一带的布局。所有的孩子都清楚这里的布局。白垩地长大的孩子,哪个没爬过城堡,哪个没把自己名字刻在屋顶的铅皮上过?很有可能,紧挨着他名字的,还有他爸爸的名字,他爷爷的名字、太爷爷的名字,甚至太爷爷的爷爷的名字……这许许多多的名字可以这样被辨认下去,一直到刻痕都模糊不清为止。

所谓城堡,要点就是,如果你不想让别人进来,别人就休想进来。所以这里只有靠近屋顶的墙上有窗户,最好的房间也在这一区。罗兰很早以前就搬到他父亲的房间里去了——蒂凡尼知道这一点,因为是她帮他把东西搬过去的。那时候老男爵终于服软,承认自己身体太弱,再也爬不动楼梯了。公爵夫人住在那间大客房里,它位于罗兰的房间和少女塔之间——这座塔真是名副其实——丽迪莎现在住在里面。也许没人会这么想,但事实就是如此:新娘的妈妈会睡在新郎和新娘中间的那个房间里,她的耳朵可能随时都是竖起来的,准备监听到什么不应该有的卿卿我我的声音。

蒂凡尼在幽暗的走廊里悄然前行,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时,她轻巧地躲进了墙壁内凹的地方。来的是一个女仆,她用托盘端着一只罐子,公爵夫人的房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了,吓得女仆差点把罐子打翻。公爵夫人气呼呼地瞪着她,好像是要看出有没有谁在捣鬼似的。等到女仆再次迈开步子的时候,蒂凡尼悄悄地跟在后面走着,还用上了她那个小把戏:让自己变成了别人看不到的样子。女仆端着托盘走到一扇门边,守在那里的卫兵满怀期待地抬起头来,却听到女仆凶巴巴地告诉他去楼下吃晚饭。然后她走进了房间,把托盘放在了大床边。离开的时候,她还有点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丽迪莎躺在大床上,身上好像覆盖着新落下的白雪。可仔细一看,你会发现那其实都是揉皱的手纸,这真是挺煞风景的。而且还是用过的手纸。在白垩地,手纸是很稀罕的,它太贵了。就算你把用过的手纸摊开了在火前面烤干,留着二次利用,也没人会说你小气。蒂凡尼的爸爸说,他小时候都是拿老鼠擤鼻涕的,不过,他可能是为了吓得她尖叫,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现在,丽迪莎非常不淑女地哼哧一声又擤了一下鼻涕,让蒂凡尼惊奇的是,她还在房间里狐疑地四处打量,嘴里问着:“喂?有人在吗?”——这种问题,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它问了跟没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