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回 、大庵难亲兵卫丧侣 石菩萨前信乃悟报应(第2/5页)

却说犬江亲兵卫同政木孝嗣和石龟屋次团太与鲫三,乘五十三太和素手吉的船,今日从关宿上岸急速赶路。亲兵卫走在前边,与孝嗣等相距一百多米。他来到左右川,见那边有三个过路的僧俗,已被擒拿他们的士兵打败生擒。那过路的主仆中有两个武士,无疑是照文和代四郎,那个和尚不用问定是、大法师。亲兵卫对这个意外的相遇十分吃惊,他飞也似地跑过左右川桥,怒不可遏地高声喊道:“你们快住手!虽不知详情,但同藩之情、朋友之义,我岂能见而不管?你们这些兵丁听着!我是犬士之一、里见的家臣犬江亲兵卫仁。”他报了名用铁扇子往惴利的马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下。被打得吃惊的马,撒腿狂奔,一时控制不住,与它的主人都掉到了左右川中。亲兵卫连看也不看,对惊慌失措的敌兵,又用铁扇子打倒或踢倒,抓起来如同投石子一般地扔出去。这时从后边赶来的孝嗣、次团太和鲫三见出了事,吃惊地一同跑过来,在跑到左右川的桥中央时,从对岸的林荫中连响了许多枪,孝嗣等三人都被火枪击倒,掉到河里被急流冲走,不知生死便不见了。原来这数十支火枪,不是别人所为,而是惴利预先让持火枪的三十名士兵埋伏在树丛中,吩咐他们说:“如果歹徒们凶悍难以对付,便开枪将他们击毙。”那三十个士兵忽然见一个少年从诸川那边跑来,立即将头领惴利的马击惊,连人带马掉到河里;同时又把己方的士兵像投石一般抛出去,如入无人之境,其武勇势不可当。另外可能是他的同伴儿,看着好似主仆的三个武士,比那个少年稍晚一点,突然从河那边跑来。在这树丛内的伏兵,便分做两队,一队击落了从圯桥过来的三个敌人;另一队想击那个少年,将十四五支火枪对着那边,一齐开火。可能是有伏姬神女的保佑,亲兵卫和、大自然不用说,连照文主仆和代四郎都没有中弹,而中弹的却是与亲兵卫战斗的他们自己的人。幸免未死的都吓得抱头鼠窜,跑得一个都没有了。伏兵们既感到吃惊又不光彩,于是急忙重装弹药,又待开枪射击亲兵卫等。这时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非常猛烈,伏兵们的引火绳都被风刮跑,再想射击也不成了。一时阴霾遮天,咫尺莫辨。伏兵们十分惊恐,抓住附近的竹子,以免被吹倒,可是被吹倒的槐树、朴树轧死了六七个。伏兵们惊慌失措,想逃跑,可是天空异常黑暗,难辨方向,摸索着来到河边,却被吹倒一同落到河里。有的被淹死,有的被冲走,这里已没了敌人。

且说亲兵卫的三个同行者孝嗣、次团太和鲫三跟在后边,正走在左右川桥的中央,可怜被敌人的火枪击落河中。亲兵卫虽看到这个光景,但没法救助,连自己都难免受到枪击。可是这时他们反而自己打自己,而成了对方的洪福。不仅如此,突然狂风骤起,阴霾遮天,一时暗如黑夜;敌人的伏兵们惊慌失措,竟跑到了河里,从那里传来落水声和人的惊叫声,以后便没有声息了,真乃天助。而更幸运的是,骤风虽然很剧烈,但风躲开亲兵卫和他那一边的人,没有被吹倒的危险。只是对孝嗣等不胜哀悼。正在悲喜交加惆怅之际,风停霾霁,白日当空。亲兵卫立即喊道:“蜑崎大人!姥雪翁!幸未伤到吧?”他一边问着,一边拿着匕首替蜑崎主仆和代四郎割断绳索,二人非常高兴。照文和代四郎拿起被敌兵打落的双刀带在腰间,不觉落下感激的眼泪说:“犬江君,你来得正好,这次得救可能是神的保佑,如此再生之恩,真太奇异了。在那边的是、大庵主啊!”亲兵卫听了急忙去到、大身边,朝着、大跪下说:“您是师父啊,晚生便是犬江亲兵卫仁。我年仅四岁时,在故乡行德曾见过您,只是听别人说,早已记不得了,所以眼生,未能立即叩见,望乞恕罪。”他诚恳地赔礼。、大万没想到竟得到亲兵卫相救,才没有绳索加身,而且在风云变幻异常黑暗时,摸到了被敌兵击落的禅杖,仍旧背着箱子端然站在那里。他听到亲兵卫报名,往左右看看,不觉潸然泪下,颔首徐徐答道:“真是等了好久才得到重逢,方才我虽知道降伏魔鬼的那个英勇之人一定是你,但正在危急之际,又因阴霾暗如黑夜,也无法询问,幸而劲敌离去,云敛风歇,都平安无事得以相见,实不胜欣慰。你竟长得这么大了。听说你得到神的冥助和吃灵山的仙果、妙药,已长成大人,眼见比耳闻还令人惊奇。你比那七位犬士先拜见了君侯父子,从那时就立了大功,据说日前在两国河边听到蜑崎大人所传达的君命,便又为征服叛贼蟆田素藤,与田税逸时、苫屋景能以及五十三太和素手吉乘船去上总。直至那时的大概情况已从蜑崎大人那里听到。我想你一定已经完成了再次征讨的使命,如今才来此相会。”亲兵卫听了说:“正是,您猜得不错。征服素藤之寸功,有赖逸时、景能、孝嗣、次团太、鲫三等相助;另外,讨逆军大将荒川家老的紧密配合也是取胜的原因。素藤、妙椿以及逆党的凶徒,有的被生擒,有的被斩杀。馆山虽已收复,但还有一桩君命未完成,这便是要与召请那七位盟兄弟的蜑崎大人会面,争取能在这里的法会上与众兄弟相见,于是我便急忙离开馆山,同孝嗣、次团太、鲫三于今日巳时过后,船才到关宿。与送我的五十三太等告别后,立即登岸赶路,刚到这里,便从桥上看到您和蜑崎主仆及姥雪遭到危难。不管敌人是谁都不能放过,便尽了我的微薄之力,又得到风云之天助,才救了列位,实令人高兴。所遗憾的是孝嗣、次团太和鲫三丧了性命。我走得快,他们落在后边,被敌人从树丛中开枪击落到河里,竟尸骨无存,这实在令人慨叹。”、大和在旁边听着的照文和代四郎都非常难过,一同不住地叹息。过了片刻,代四郎对亲兵卫说:“少爷!老仆日前与蜑崎大人同时受命来迎接你们。老仆曾乘船去您的故里市川,关于此事,您可能已经听说过了。但由于遇到风浪,在您离开那里后老仆才赶到犬江屋,未能见到您。来到此地与蜑崎大人会面后,才得知您的去向和随您同来的那几位的忠孝侠义,感到十分钦佩,想不到政木君和石龟屋等在来这里时,因遭到敌人的暗算而丧生,实使人悲痛。”亲兵卫听了嗟叹道:“这自然是很令人难过的。方才在我们赶路走过诸川时,从前面来个和尚,唤住我们说:‘你们今天大概是为参加、大庵的法会才去结城吧?你们可能尚且不知,那位庵主今在某某地方,与他的同伴不免有难。这是因如此这般的缘故。’于是他说出了庵主的宿愿已功德圆满和星额长老之事,以及先君季基朝臣的遗骨之事,还有在施舍时来的那个乞丐和尚的忠告和逸匹寺住持德用在其徒弟坚削等的帮助下,请求结城的宠臣经棱、素赖和惴利等前去非法逮捕之事,此外还有犬山、犬阪、犬饲、犬川、犬田和犬村等盟兄弟,在石塔婆的密林边分做两队等待敌人之事;以及犬冢帮助蜑崎和姥雪陪同庵主离开石塔婆的密林之事。其他有关法会的光景和姥雪翁为效忠故主将与四郎改为代四郎等等,都一无遗漏地告诉给我。他言简意赅,我听了后不知虚实,既感到惊奇又甚觉不安,也没顾得问那个和尚的来历,便匆忙告别,飞也似地跑来。一看,果然说得不错。老翁主仆被擒,庵主也处于危急之际,所以便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聊尽了微薄之力。敌人准备了火枪防不胜防,因有奇异的风云相助,使他们自相残杀,于我方有利。终于仇敌退去,诸位都平安无事,实感幸甚。这并非晚生之功,因庵主功德无量,才得到佛爷、菩萨的保佑和守护神的冥助。不然便是因为背着遗骨,所以得到先君威灵的保佑。尽管有这样的奇异,但孝嗣、次团太、鲫三却被敌人击落河中,也许这是因为寿命已尽。他们忠孝侠义,却因祸丧生,若按佛门的因果说,则可能是前世的报应,十分令人可惜。”他这样一说,照文和代四郎甚感吃惊,本想告诉他的事,他却早已知道并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实令人惊叹,二人一时无话回答。稍过片刻,照文说:“犬江君或许已经知道了,卑职来此地时,找不到、大庵,正在为难之际,由个奇怪的和尚指引才得以相见。另外,还有星额师徒造石塔婆的奇工,乞丐和尚的忠告,由此推想,使你预知天机的那个和尚,恐怕是神仙显灵,真十分有幸。”代四郎也点头,一同感叹不已。且说、大放下背箱,坐在枯树的残株上,听到这个奇闻,对亲兵卫说:“听你这一说,则更使人惊奇。这彼此一致的果报,虽是平庸者难以领悟的,然而政木君等三人的好人薄命,则如你所说,实是前世的报应,死就死了吧!不放心的是犬冢的安危。他早就担心敌人会追来,所以故意离开一百多米在后边走。在这里遇到强敌时,犬冢也被一百多个恶僧截住,其奋战的光景,因离此不远,贫僧也看到了。然而出现风云变幻的奇迹、突然满天黑暗之际,犬冢的情况如何?现在再往那边看,敌人和他都不见了。同时在塔婆的密林中等待敌人的犬山、犬川等六位犬士的胜败如何也不知道。你们想到这一点了吗?”照文和代四郎听了也点头表示同感道:“我们也对犬冢君的安危很不放心,想与您和犬江商议,听候调遣,可是因为要谈的事情很多,尚未及开口。”亲兵卫听了回头看看说:“这一点庵主和老翁们不必挂心。犬冢不同于孝嗣、次团太、鲫三等,他身有宝珠,不会被擒,但也不能把他丢下。幸而那些恶僧不认识晚生,我到那里去看看犬冢和其他六位犬士的安危如何,以助他们一臂之力,然后再同来。老翁们陪着庵主且退往诸川。这里虽人烟稀少,但却是去结城的咽喉要路。现在无行人来往是因怕方才的风云变幻,眼前咫尺莫辨,不然便是神明保佑断绝了行人。不管怎样都不能在此长谈耽误时间,须赶快行动。”照文和代四郎听了摇头道:“你说的我们虽然听清了,但除了犬田、犬饲、犬冢之外,与你没有见过面的犬士,彼此互不相识。犬田是你的舅舅,犬冢和犬饲即使曾经见过你,但恐怕也不认得了,如何互相通名呢?还是我们陪同你去吧。”亲兵卫听了沉吟一会儿说:“无须二位同去,有姥雪翁跟着就行了。就请依着我说的做吧。我先去看看。”他说着立即起身,跑到圯桥的中央,往左右的水中看了两三遍,又回到原处,对、大、照文、代四郎等禀报道:“晚生到那里去,仔细察看了一下,孝嗣、次团太和鲫三等,大概被急流冲走了,不见他们的尸体。另外,方才敌人的头领所骑的马被晚生打了屁股而惊走,连人带马都掉到河里,听那个奇怪的和尚说,他是结城的家臣,名唤长城枕之介惴利。连那小子的马都不见了。不仅是那惴利,而且被狂风吹到河里去的那些伏兵,不是从下游逃跑,便是被冲走,也不见了,因此可以放心。请蜑崎大人带领随从陪着庵主,赶快从河边走吧。”这时足音跫然,从结城方面往这边传来。众人以为是敌人,一看却是七犬士,信乃已将德用生擒,由士兵牵着走在前边。还有道节、毛野、大角、庄助、现八、小文吾,把素赖、经棱、坚削捆在一匹马上,其他生擒的僧俗由七个士兵牵着走来的光景,宛如天庭的善神帝释得胜而阿修罗投降的情景一般。照文看到立即举手打招呼说:“喂,犬冢君!犬士们都平安无事吗?方才我们在这里遇到大敌,因寡不敌众主仆都被擒,庵主也难免于难,正在这时不料犬江君前来相救,如今敌人已经溃散了。”由于十分兴奋,他不顾一切地这样高声呼唤也是很自然的。亲兵卫赶忙站起来,一边回顾跟在他身后的代四郎和纪二六,一边跑出五十来步前去迎接,他说:“哪位是我的舅舅?犬冢、犬饲和其他诸位仁兄,小弟便是犬江亲兵卫仁。”未等他报完名,小文吾、信乃、现八带头,庄助、道节、毛野、大角等也都立即来到亲兵卫身边说:“你就是大八吗?比听说的长得还高,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我是你舅父小文吾。”“我是信乃。”“我是现八。”……七人都报了名,不胜喜悦。有的抚摸他的背,有的细看他的脸,亲密无间,如同手足,亲热之情实难言状。代四郎含笑与照文的侍卫纪二六等跪在旁边。啊!这个时刻终于到来,八犬士在此欢聚,八行之珠得以珠联璧合,、大的宿愿没有落空,看官也必然感到欣慰。作者二十多年的腹稿,总算使八犬士首次团聚,不说也可想而知,实非一朝一夕的笔墨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