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〇回 犬江仁名扬京师 左京兆恩厚东臣(第2/4页)

却说犬江亲兵卫与秋筱将曹广当、种子岛中太正告等一同手持弓箭和火枪走入靶场。这时一群鸿雁从遥远的北方云间往南飞来。政元在看台上一眼望见,急忙让近侍跑过去对三个武士说:“现在有群大雁从那边飞来,你们把它射下来。第一箭应该是亲兵卫。二箭和三发由将曹和中太随便射。”三士领命一同遥望远方,无奈鸿雁距离太远,在箭的射程之外,该如何是好?其中亲兵卫若无其事地拿过跟随武士手中的火枪,待雁飞过来时,“咚”地放了一声空枪,雁群受惊四下散开往下飞,亲兵卫这时丢下火枪,弯弓搭箭,“嗖”地一箭射去,一只鸿雁应声而落。广当和正告见犬江得手,随着一同弹箭齐发,也射落了两只,鲜血涂在地上。登时广当和正告的弟子和跟随犬江的武士一同拾起三只雁在脚上系了各位射手的名牌,通过监赛官拿到看台上。政元逐个观看,种子岛正告用枪击落的雁,脖子被击断没有头,鲜血尚且淋漓不止。秋筱广当射落的雁,箭从左翅穿向右背,血迹模糊。唯有犬江亲兵卫射落的那只雁,只射穿翅膀,毫未伤身体,在不住悲鸣。政元检验完毕,既高兴而又很受感动,对监赛官说:“汝等有何意见?火枪是近年由海外传来的武器,尚未听说有用枪击落飞鸟的,中太的功夫值得称赞。但只可惜没了头,一身不全,不能供贵人进膳。秋筱将曹家传的箭法也十分可嘉,可以说与本间孙四郎不相上下。特别是犬江亲兵卫只穿透翅膀儿,雁身毫未受伤。雁乃懂礼仪之鸟,因此在天空飞翔时,长幼之序不乱,先来者曰来,后来者日宾,即《吕氏春秋·月令》篇(1) 中所说的鸿雁来宾。在诸侯的贡品中有此禽是取来宾礼让之意,曾听儒官这样说过。阿仁可能知此意,因而只将其射落,未予杀伤,这与他的大名仁字相称,太巧妙啦!更何况起初猎箭射不到飞鸟,他便放空枪,使雁受惊下飞,这种临机应变更显露了他的高才,因此广当和正告才得了手共同奏捷。所以这次是亲兵卫领先,其次是广当和正告,名次很分明,就无须射小靶的以见胜负了。正告不愿射靶嫌是死物,不料有了活物的飞鸟,也合了他的意愿。将此意转告三位勇士吧。”他如此详细告谕后,拔去亲兵卫所射之雁的箭,一撒手,那只雁忽然“嘎嘎”叫了两声,便凌空飞去。于是两个监赛官赶忙回到靶场,立即向亲兵卫和广当、正告传达了君命,而只有正告不服,回顾门人们说:“汝等也听说过,武士身临战场,取敌人之首级才算功名。然而今天恰好相反,击落了雁首反而落了第三名,我真不走运。射出弓箭或枪弹所捉到的雁如无伤,则如同无饵所钓之鱼。怎能将碰巧击中的做第一名?恕我冒昧,实于心不甘。世间用火枪击落飞鸟者只有我一个人,让人传至后世评定胜负吧。秋筱君,走吧!”他们一同急忙从西门出去。这时亲兵卫谢过监赛官也要退下,而监赛官拦住他说:“今天还有一项骑马使枪棒的比赛,太阳已偏西,立即牵马来,请稍待。”没等他说完,两个奴仆把马牵来,让亲兵卫上马之际,见有八九个奴仆哼呀着摇摇晃晃地抬着个东西从东门走进来,一看是六尺许的粗铁棒。当下监赛官对亲兵卫说:“犬江大人,这次的对手是位膂力出众、武艺高强的僧人,善使重六十多斤的铁杖。听说你的力气也很大,主君特意让人造了这条重八十二斤的铁棒。是仿照那蜀汉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制造的。你们彼此的器械可以说旗鼓相当,就用它决一雌雄吧。这是遵照主君旨意办的。”亲兵卫听了说:“这般格外为我准备,实深感谢。试试看吧!”他说着脱掉骑射的用具,把裙裤挽起来,用跟随武士拿着的束袖带把衣袖系好,手扶马鞍飞身上马,召唤:“拿棒来!”方才那些奴仆一同费了很大力气把铁棒抬到马前,亲兵卫从马上用双手把铁棒拿出来,挥舞了几下试试,然后挟在腋下,面不改色,泰然自若,他的力大无比使众人吃惊,连在看台上的人都说:“嗬,真了不起!”都在呆呆地看着。

这时又“咚咚”响起了第五轮的鼓声。德用骑在马上从西边的小门出场,打扮如前边写过的一般,腋下挟了根六十斤重的铁鹿杖,回头看看跟着他的恶僧坚削说:“汝知道吗?我虽然不是《徒然草》中讲经的法师,但出家人不会骑马和唱小调是不行的。因此我从在家时以至入空门的这些年,骑马舞刀的武艺从未落在他人后边,汝今天在此看看我的本领。”坚削说:“佛家的内典、外典自不待言,武艺和马上的功夫,哪个猛将或勇士能赶得上师父?前次偶有闪失,乃高人的一时失手,遭到突然袭击。这回与上次不同,是隆重的比武,不战便知道您定能取胜。徒弟颇有信心。”他们一唱一和地自我夸口。德用点了点头,慢慢策马向前,走到看台边时,他低头在马上施礼。在战鼓的催促之下,他立即面向亲兵卫,但见亲兵卫也泰然自若地带着八十二斤重的器械,心里已有五分害怕。然而他素来胆大,虎狼成性,心想亲兵卫即使是石人铜佛、介葛五丁力士,也要把他打得粉碎,便高声喝道:“后生,汝听着!老子虽然没那么大的耐心与汝这个孩子做对手,但这也是和尚的本分,只一杖便让汝去极乐世界。”他这样地破口大骂,亲兵卫莞尔笑道:“你这个蠢货,前次在那左右河边,我的本领你是见过的。如还没有受到教训,就策马前来吧!”德用听了气得满面通红,大喝一声举起鹿杖便打。亲兵卫用铁棒接住,拨开后展开了搏斗。彼此都骁勇力大,器械相击铿锵作响,如同铁匠打铁的锤子,声音响亮。两匹战马你来我往好似走马灯,二人的武艺虽然看着不相上下,但是亲兵卫并非不能一下将其打得粉碎,然而考虑到是香西复六的爱子、政元大人的一奶同胞,那样以后则将多有不便。所以他不想急于取胜,姑且忍让一点儿,以逸待劳。德用果然由于挥舞过分沉重的铁鹿杖,气力有些不支,胳膊发抖,行动不大如意,只是声嘶力竭地大声呐喊,但已露出破绽,有待后退的神色。亲兵卫一看得手,便“呔”地一声把德用的鹿杖击落,一时火花四溅,耀眼夺目,亲兵卫不容他缓劲儿,立即策马上前,将棒换在左手,举起右拳向他的眉间击去,打得德用苦叫一声趴伏在鞍上。亲兵卫伸出胳膊抓住带子,如同抓了个草袋子一样将他高高举过肩头。看到这等无比的力量,众人都目瞪口呆,其中坚削目不忍睹,想把犬江的马腿拨倒将他摔下来,便去夺警卫走卒手中的捕棍。走卒们吃了一惊,责骂着不让他夺走,但是由于力量不及,便把手撒开,坚削被闪了个筋斗,手抱着捕棍滚出一丈来远,被德用撒开的马踩得不知死活,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当下亲兵卫高声问道:“众人看到了吗?是否已见胜负?已经惩治了这个鲁莽的和尚,是将他摔死,还是轻轻放下?你们说!”还没等惊慌的监赛官答话,复六急忙高声喊道:“犬江大人,已见了胜负,且莫将他摔下,这是管领的旨意。”他打开扇子敲打,急得要命。监赛官也根据这个旨意,一同前来道歉。亲兵卫这才含笑把德用放下,说声:“去吧!”随从的武士和走卒们把德用扶起来,又把倒下的坚削拉起,将这两个和尚从左右搀扶着领到休息的地方。然后又走过来几个奴仆把马拉住,并把德用被击落的铁鹿杖拴上绳子一同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