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回 点虎睛巽风闹议事厅 灭众口京兆诛禄斋屋(第3/4页)

且说种子岛正告,带着那个过客回西阵的管领邸,两个士兵在那人的左右看着,毫不疏忽,可是那个奇怪的过客却突然不见了。这把士兵可吓坏了,正告也吃惊地一同回头看看,那个过客果然不在了。正告连说:“他原来是妖怪变的,真奇怪!真奇怪!”众人一时都呆呆地愣住了。不得已只好这样回了西阵,立即向主君禀奏了此事。政元也感到惊讶说:“那么就赶快派人去丹波的药师院村,打听一下巽风的来历和身世吧。”于是便吩咐两个士兵去那个村。仅三两天,派去的人回来说:“我等打听药师院的村民,关于巽风、于兔子和樵六的情况如此如此。”他们说的与那过客所说完全吻合。政元不觉叹息说:“那么事情属实,那过客则非凡人。”那过客究竟是神,还是佛的化身?政元难以确定,怀疑尚未能消除。

这时纪内景纪等五六个打虎的头领也各自带领士兵空手回来,回禀主君道:“臣等这三四天,把京师内外方圆一二十里的地方都搜遍了,来寻找那只虎,可是连当地百姓都无人看见。因无线索便回来复命。”政元听了说:“我想会是这样。昨天正告的那队人遇到了这样的奇事。我想那虎出来肆虐时,看着是往外跑了,那是幻象,也可能又回到那画轴之中。赶快打开看看。”于是吩咐近侍把那画轴拿出来一看,还是一幅无虎素绢。那么它跑出去之后,还没回至绢中。政元心想它可能跑得不远,很不放心。又过了一两天,京中忽有传闻:“昨晚在白川山有被虎追赶者,某甲幸得脱逃捡了条命,某乙被吃掉。”只听到如此说,但不知真假。次日白川山村的村长和石匠等,拿着联名的请愿书来禀报说:“所寻找的那只奇怪的唐山虎,在我们山中躲藏。有昼间过山者同伴儿不少被虎撞见而丧了命,因此本村男女十分害怕,壮者便编成队做好了防虎的准备,各家则关门闭户。倘无法进山做生意的话,将导致饥饿。请赶快吩咐猎户铲除虎患。”政元更加吃惊和担忧道:“最近一定消灭它。”打发村民回去后,政元又把香西复六和有司们找来商议,大家也想不出办法,只得说:“且吩咐京外的猎户消灭那只虎。”于是便找来很多猎户,以重金悬赏,猎户还是不愿意干,都推辞说:“即使是猛兽,譬如熊或狼,小的们也可以猎杀,然而它是比熊狼凶猛十倍的唐山恶兽,而且又不是肉体凡胎,而是古画有灵从中跑出来的,弓箭和火枪都不管用。因此请饶恕小的们吧!”他们异口同声地不肯答应。有司们不听,摇头道:“汝等蒙受国恩,平安地抚养家眷,一旦用汝等之时却推辞不干,那么就不再让汝等打猎,从这地方驱逐出去。谁敢不听从命令?”说完瞪着眼睛恫吓他们。猎户们没有办法,只好答应,退了下去。其中有血气方刚图名好利、为多得赏钱而不顾性命的,不怕那虎,挑头说:“它原是古画中的妖怪,用火烧它。都多准备火枪火药,猎一猎试试看。”在他的劝说和鼓动之下,大家说:“那就试试看吧。”他们分好队,定好暗号儿,各自腰间准备了火药干粮,拿着火枪、竹枪和捕绳,上了白川山。用了一个昼夜在那里猎虎,有的队未遇到虎,有的发现了老虎,虽然连续放枪,可是老虎不怕,纵横无阻地奔扑,将猎户们咬翻,势不可当,准备落了空,有的当场丧生,幸得活命的,也是手伤脚折,半死不活。所以没遇到虎的猎户也害怕了,大家都赶快逃下山来。无一人再敢效仿用短剑刺虎的巴提便〔姓膳臣〕 (2) 与攘臂暴虎的冯妇〔古时善与虎搏斗者〕 ,各队的老猎户都去政元邸禀报了猎虎的经过,以后便无人敢去。

因此传谣就更厉害了,说:“那虎昨晚下山在圣护院的林中,明天将去日枝山(注:即比睿山) ,东山将军邸很令人担心。倘若虎过了贺茂河,在京中横行,那么宫廷和摄政关白等王公大臣家以及室町大将军的花宫也难以防御呀!”在一片吵嚷声中,寺院的尼姑和街巷的妇孺们,好像虎这就来了似的,吓得白天也关门闭户躲在家里。神官和术士们则进行祈祷,以便消灭恶兽,拯救良贱之危。另外在比睿山三塔的众僧商议后,好武的法师则磨箭磨刀准备武器,说:“倘若虎来了,便射死它。”他们或摩拳擦掌地严阵以待;或忙着念经以降伏猛虎。还不仅如此,京师内外的寺社也都为此而大做法事,但未听到有何灵验。因此管领山政长奉将军家〔义尚公〕 的旨意,带领二百多士兵保护东山将军邸〔义政的住所〕 ,还命令其他在京的武士保护宫廷和花宫〔义尚公邸〕 。同时将军义尚向政元问了妖虎的由来后说:“要赶紧采取措施选拔胜任的勇士消灭妖虎,以扫除祸害,安抚百姓使上下得安。如不速奏此大功,难以安定天皇之圣心。听说这次的妖孽是京兆〔指政元〕 好奇,因游戏而发生的。倘若不迅速消灭,对你不利。”政元受到叱责,十分惶恐,既羞愧又焦躁。他心想:“是古董商余市那小子引荐了一个刑余的歹人巽风,请我看那幅画,才引起了这个妖孽。因此罪在巽风和余市。其中巽风由于作恶多端,不待动手就受到天诛,已经枭首。还要将余市治罪,逮捕砍头,不塞住世人之口,我也难以安心。”他这样想好,便命令有司立即逮捕余市,以无辜之罪予以斩首。这不禁使人想起古人之格言,苛政猛于虎。然而这个禄斋屋余市也并非好人。他逢到时机,因东山将军肆意奢侈,喜爱难得的茶器奇石和古旧书画,经营古董的商人便因而获利不少。其中这个余市与政元的关系密切,凡是东山将军所需要的东西都让不过他去,一定通过他再经政元之手呈给将军。诚言小钱儿不舍,大钱儿难得,余市主要是依靠他家的权臣香西复六,同时对其他有司也常送厚礼,得到了上下的帮助。其盈利虽十倍于同行,但犹感不足,即使是来路不明之物,也敢买卖,只因有人帮助未曾得祸。因此家业益丰,使奴唤婢十分得意,和汉的新旧珍宝满库。他不知盈亏的天理,日前收留了来历不明的巽风在家,想因而得利,却不料由于那幅画而吓出了一场病。病好了刚刚起来,又被抓去砍了头,家中之财宝也全都归官,家眷亦被驱逐。然而还有存在他人家的余财二百多两金子,余市之独子拿着它与其母逃到近江,更名改姓做了个小神社的神官,才得以继续了他家的香烟,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