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 The Seed(第3/4页)

“你应该调整,不过先把这堆东西收好,抬到大学去。让弗罗斯特帮忙,他的忍耐力比你好。”

“抬到大学?”

“总不能扔在这里,等哪位小姐太太看到还不给吓死。”塞弗拉听了咯咯笑,“而且我可能知道谁有助于解开这桩小小的谜团。”

***

“你的标本非常有趣,审问官。”首席自然学家暂停工作,看向格洛塔,一只眼睛被闪烁的镜片放得老大。“非常有趣,”他一边念叨,一边用器具检查尸体:抬起来、戳一戳、扭一扭,观察油光闪闪的血肉的变化。

格洛塔环视实验室,厌恶地撅起嘴。五花八门的罐子占据了四面墙中的两面,里头漂着各种腌制的肉,其中一些格洛塔认出是人体器官,另一些完全看不懂。这间屋连他也觉得毛骨悚然。坎德劳打哪儿弄来这些东西?把客人肢解后放进不同罐子存着?如此说来,我倒是个好标本。

“非常有趣,”首席自然学家解下眼镜带,把眼镜推上脑门,揉着压出的粉红眼圈。“能给我讲讲相关情况吗?”

格洛塔皱起眉:“我来这是要你给我讲讲相关情况。”

“那当然,那当然,”坎德劳抿紧嘴唇,“好吧,呃,关于我们这位不幸朋友的性别,呃……”他声音小下去。

“怎么?”

“嘿嘿,那个,呃,便于分辨的器官已经……”他比比桌上那团被摇曳的油灯勉强照亮的肉,“……不见了。”

“你研究半天就发现了这?”

“好吧,还有些别的:一般而言,男人的中指比小指长,女人则不一定,可咱们的对象,这个嘛,剩下的手指不足以下判断。所以,对此人性别,在缺手指的情况下,我们陷入了僵局!”他为自己的拙劣笑话咯咯发笑,格洛塔无动于衷。

“年轻人还是老年人?”

“好吧,呃,恐怕此事同样难辨。这个,呃,”自然学家用钳子敲敲肉块,“牙齿状况很好,嘿,留下来的皮肤似乎也不太老,可是,呃,这真是嘿嘿——”

“够了,你究竟能告诉我多少确切情况?”

“呃,这个嘛……我没什么确信的,”老人抱歉地笑道,“但关于死因,我倒有些有趣的发现。”

“真的?”

“噢,是的,过来看!”噢,算了吧。格洛塔谨慎地蹒跚走过长椅,低头看向首席自然学家指的地方。

“您看见了吗?伤口。”学者戳戳一片软骨。

“不,我不明白。”格洛塔说。无非是个丑陋的大伤口。

老人睁大眼睛,凑到他耳旁。“是人类。”他说。

“我们知道他是人类!这是他的脚!”

“不!不!那牙印,我的意思是……那是人类的牙印。”

格洛塔不由得皱紧眉:“人类的……牙印?”

“完全正确!”坎德劳欣喜的笑容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尤其跟这诡异的发现。“此人是被别人活活咬死的,而且,这个嘛,很有可能,”他胜利般朝桌上的血肉挥手,“考虑到尸体的残缺情况……此人被当成了食物!”

格洛塔瞪了老人半晌。咬死?食物?为何每个问题都能引出十个新问题?“你要我向审问长报告这个?”

首席自然学家不安地笑笑:“这个,嘿嘿,这个是我研究得出的事实……”

“一个身份不明,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年龄长幼的家伙,在公园被同样来历不明的人袭击,咬死在离王宫不到二百跨的地方,而且……还给吃掉了?”

“呃……”坎德劳忽然担忧地瞥向门口。格洛塔转头去看,也跟着皱眉。有人悄无声息地来了,是个女人,抱着胳膊站在油灯照明边沿的阴影中。这女人很高,有一头根根竖立的红色短发,戴黑面具的脸上眯起眼瞧着格洛塔和老学者。她是个刑讯官,我却不认识。可女刑讯官非常少,实际上……

“下午好,下午好哇!”有个男人疾步走过大门。他枯瘦、秃顶,一身黑色长外套,脸上皮笑肉不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不舒服的熟悉感。该死,是高尔。我们的新任阿杜瓦主审官在这当口来了,真是好消息。“格洛塔审问官,”对方噘起嘴,“再见到您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彼此彼此,高尔主审官。”你这大蠢货。

得意扬扬的主审官身后紧跟了两道身影,让昏暗的小实验室顿时显得拥挤。其一是黑肤的健壮坎忒人,一边耳朵穿了个巨大的金耳环;另一个是面如石板的北蛮子,弯腰低头才能过大门。两人都戴面具,从头到脚穿着刑讯官的黑衣。

“这位是维塔瑞刑讯官,”高尔咯咯笑着,指指红发女。红发女正一个个检查那些瓶瓶罐罐,敲敲玻璃,看里面的器官有何反应。“这位是哈利姆刑讯官,”南方人侧身前行,忙碌地扫视周围。“以及贝雷刑讯官。”庞大的北方佬几乎触及天花板,他向下瞪着格洛塔。“你信吗?在他家乡,人们管他叫‘裂石’。但我觉得那外号在这里不太合适,对吗,格洛塔?裂石刑讯官,你能想象吗?”他自个儿摇头,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