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家族审判(第2/5页)

“如此就多谢主教大人了。”王后轻轻握了一下罗昂的手,随着这个动作,那股缥缈的香气又袭了过来,罗昂目眩神迷。

树林深处传来了脚步声。

“夜深了,王后陛下要回去休息了。”让娜低声说,“关于那条项链的事情,我会再写书信和您联系。此事关系到王后陛下的名誉,请您无论如何都要严守秘密。”

王后如此器重,让罗昂兴奋地全身发抖。他当即以性命与基督发誓,证明自己的忠心不贰。他躬身行了大礼,目送让娜搀扶着王后从树林的另一侧消失。

两人走在碎石子的路面上,王后的整个身体都倚靠在让娜的怀里。她的身体在虚弱地颤抖着。

两人悄悄溜进了小特里亚侬宫的侧门。

“……我们这样会被发现的!”

大门关上的瞬间,“王后”紧紧抓住让娜的手,全身都在发抖。

“嘘……”让娜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偷王后的东西一样免不了牢狱之灾,妮可。”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但这到底是为什么?”妮可泪眼朦胧地望向让娜,“王后哪点对你不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让娜冷笑:“如此我倒要先问你了,王后哪点对你不起?你竟然会去偷她的东西!”

她再一次强调了“偷”这个字眼,妮可的眼睛里落下泪来。

“我根本没有选择!”她紧紧咬住了嘴唇。

“我也没有。”

让娜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绝望,她直直凝视着身前空洞的黑暗。

几日之后,还是同一个提早到来的郁热夏季,英吉利海峡之外,伦敦。

埃德蒙·拉密那从中夜惊醒。

他又梦见了他的女儿。他死去的女儿。

这是一个总也做不醒的噩梦,一个仿佛被鬼魂附体的梦魇。年迈的老人全身被冷汗浸透。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枕边的长剑,走出房门。

几步之外的那个房间,隐隐有亮光从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来。老人心里一惊。那是拉密那家族的密室,是圣灵堂,是纳骨所,那里聚集了拉密那家族几百代英勇先烈的亡魂,是尊严、是期望、是责任,那里不容许被任何人玷污。

老人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推开了密室的门。

祭坛上的十八支蜡烛被重新点燃,象征着【月】的大阿尔克纳第十八张牌。白色的祭袍整齐地叠好摆在地面上,露出袍角刺绣的一弯银色丝线,是十字弓的弓弩,也是新月的圆弧。

【月】背向大门、面朝祭坛跪在那里,不动,也不语。没有人知道她在那里跪了多久。她身上僵硬而冰冷,没有一丝生气,仿似祭坛前一座亘古的石雕。

“……罗莎?”埃德蒙试探着叫女孩的名字,他的声音是嘶哑的。

女孩回过头来。仿佛消弭了一切欢乐与希望,她灰绿色的眼睛呈现出一种黯淡的色彩,里面没有一丝光芒,就像两潭静止不动的死水,生命从中消逝,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了。

自从十年前离开伦敦前往巴黎,这还是罗莎第一次回家。她颤抖着站起身,想扑进对面老者的怀抱。

冰冷的剑锋突然横在了罗莎身前。

她看到老人脸上坚忍决断的表情。她的心瞬间沉入了冰窟。

“外公……”

“不要叫我!”

埃德蒙冷冷地看着十年间毫无变化的罗莎,看她在烛火中白得透明的皮肤,看她那对毫无生气的灰绿色眼睛,看她身后祭坛上烛火突突地跳跃,在墙壁上投射出屋内所有景物巨大而模糊的黑影——祭坛的影子,祭坛正中白百合天使像的影子,蜡烛的影子,十字弓的影子,还有自己的影子。所有的影子随着烛火的跳跃在墙壁上晃动着,变幻着,分开,又重组。

但是那些影子里没有罗莎。

仿佛她已不属于这个空间,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已不再属于神灵所庇佑的拉密那家族。

梦中的幻影再次浮现在埃德蒙眼前。那个绑在柱子上挣扎而哀号的女子。

他四个子女中年纪最小、最优秀,也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爱玛。

——不,她已经不再是爱玛。他的爱玛早就已经死了!

蜡烛的火焰突突地跳动,眼前女孩哭泣的脸孔与爱玛逐渐重合。

埃德蒙毅然举起了手中长剑。

一个细瘦的影子突然从打开的门那里蹿了出来。他拦腰一把抱住了埃德蒙。

“爷爷——不要!这是姐姐啊!”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他佝偻着脊背,看上去明显发育不良,眉宇间隐有病态。

男孩刚说出这几句话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但是他一双细瘦的手臂紧紧抱住埃德蒙不放。

“姐姐没有死,姐姐回来了!”男孩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滚开,西里尔!‘它’已经不是你姐姐了,你给我仔细看清楚!”老人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