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蝉鸣

燕珝精神好了许多,面色也不像往常那样苍白,与季长川对坐说话。

阿枝坐在窗前,看光线正好,两人说话也没赶走自己,就安心坐着,慢慢编着她的小玩意儿。

季长川缓声道:“那日我不在京中,父兄都拦着我,前日才刚刚赶回,王家的事没能帮上你。”

王家?阿枝悄悄竖起耳朵,似乎是王皇后的母家,燕珝的外祖家。

燕珝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好像正在说的事情与他无关。

“你也尽力了,不必自责。”

季长川抱拳垂下头,“没能帮上公子,是我失职。”

“九皇子明面上恭敬,背地里却搜集编造王家的罪证,交与陛下。而陛下无非只是要个讨伐王家的理由,九皇子也不过是陛下的一枚棋子罢了。”

燕珝不怒反笑,“可惜这枚棋子没有自知之明。”

“是,”季长川将自己近日所查都全盘托出,“公子被禁后,那日宫宴,原本陛下看见付家献上的鱼脍想起公子,已然心软,只不过需要个台阶便能将公子放出来。只不过……贵妃与九皇子费了一番唇舌,倒让陛下想起了先皇后。”

燕珝容色淡淡,神情却讥讽,“提起母后,就能让他又如此忌惮,他恨的到底是王家,还是母后,亦或是……他自己?”

室内一片静寂,季长川不敢回答这诛心之言,阿枝瞧着气氛不对,手上的动作又渐渐慢了下来。

据她之前所知,九皇子并非皇后亲生,但自幼便养在皇后膝下,与太子向来手足情深。上次在东宫见到燕玮时那凶狠的模样,吓了她一跳。

这么说来,九皇子说不定早就因为什么事,对皇后太子怀恨在心,私下里害了他们。

她转过头看着二人,“九皇子怎么那么厉害啊?心机深沉,以前倒没看出来有这么聪明。”

之前也短暂接触过一次,燕玮完全不像两人口中那样,还能在私下安排如此多事情。

竟然还能让燕珝从东宫搬到南苑。

话音刚落,便感受到燕珝的视线扫了过来。

“聪明?”

燕珝轻笑。

“他若真是聪明,就该早些杀了我,而不是留着我的性命耀武扬威,也不会来东宫挑衅。”

阿枝似懂非懂,点点头。

“你叠了半天,是在做什么?”

燕珝放下手中的事,看向她。

阿枝给他展示自己的小蝴蝶,骄傲道:“一个一文钱,我手快些,还有茯苓帮着我,一天一吊钱总能有的……”

燕珝眉头一皱,“一文钱?”

阿枝正欲点头,“到时候给你买点心用,喝药便不会……。”

话刚出口,便听他道:“日后少做这些。”

手中的蝴蝶方才还振翅欲飞,此刻却显得有些蔫,边缘的草色渐渐枯黄。

燕珝继续看向季长川,“你方才所说还有何事?继续。”

阿枝看着燕珝的方向,垂首应声,“哦。”

燕珝似是知道她不甚开心,还是道:“你就好好待在南苑,什么也不用做。前些日子学着山户掰竹笋,伤了手不说,还摔了一跤。若是为了钱,你不必担心这些。”

她看着燕珝不容拒绝的模样,只能点头,被燕珝在外人面前揭短,还说她刚到南苑时的丑事,羞得面上通红。

心底有些失落,没坐一会儿便道:“我先出去了。”

燕珝毫不在意地应声,看着身影逐渐走远,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些。

季长川见状,道:“芸娘也不是坏心,找些事情做罢了。”

燕珝刚垂下的目光骤然抬起,审视地瞧了他一瞬,方又收回视线。

“你叫她芸娘?”

季长川点头,“公主说唤她公主太过生分……公子要是介意,我便不这么叫了。”

“无妨,”燕珝的笔尖继续在纸面上留下墨迹,“确实不必那么生分,你随心即可。”

时间长了,季长川倒是经常来南苑,送来些物资与金银,总能在南苑瞧见他的身影。

燕珝伤好后,回了南苑。

日子过得飞快,阿枝身量高了些,南苑的木门前有她和茯苓比身高留下的刻度,还有她悄悄偷看燕珝经过时,为他粗略量着的高度。

她确实待不住,时间长了,燕珝也没有什么都不让她做,虽然面上嫌弃,但她无论是下河抓鱼,还是上山挖笋,甚至是继续编小蝴蝶,燕珝都没有说什么。

只是每次在她晚上身上酸痛睡不着时,或是手被草割破有一道道口子的时候,无奈叹息着起身给她擦药油。

燕珝还总嫌弃她太瘦,说她躺在怀里骨头都分外硌人,次日总会吃到新鲜的蔬菜瓜果,还有炙好的肉。

她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她也明白,燕珝心中肯定有自己的谋算。他是废太子,若不打算好,只怕都活不下去。燕珝刚回南苑的时候,他们还遭遇过几次刺杀,夜里总是睡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