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六种羞耻(28)

瓦伦蒂诺也不是故意晾着约翰不管的。

她远走的理由其实就是约翰——主要是他们的孩子,但既然是约翰的孩子,又还没有出生,也能被归在约翰身上。所以就是为了约翰了。

身体上的变化,这其实在瓦伦蒂诺看来还算小事。是会惹出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能掩盖,她的年纪还不算老,但放在女人的身上,听起来就已经很老迈了。服饰可以盖住身体,浓妆可以遮掩裸露在外的部分,大不了就说是为了抵抗衰老服用毒物生了场大病,反而更加衰老可怖。

她还可以去她的封地。可以把身体的异状宣扬成圣迹。那实行起来就要困难得多,但瓦伦蒂诺自信她总有解决的办法。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瓦伦蒂诺也说不清楚。

她朦胧地感觉自己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它不是一种声音,而是一种意识。

好像在路上走着,后背总有种受到凝视的感觉,回头去看却没有人。继续往前走吧,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而且越来越逼近、越来越急促。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那感觉时时刻刻地萦绕不去,但也并不显得多么残酷和冷峻,就是留在那里不走,让她一直都知道。

瓦伦蒂诺就知道自己是有使命的人了。

尽管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神恩厚爱,但神也没有给人留出什么讲道理的途径。读读经典,都只有上古时候的人,才有和主的使者对话的机会,主从来都是给人一道心念,“主叫他去做某事”,然后这个人就去做了,可见事情向来是这个样子的。

经典里也一一细说了不听话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全都是瓦伦蒂诺不想体会的。

既然不打算触怒对方,那就只有照办。

出发前瓦伦蒂诺想着试一下能不能带走约翰,虽然要使办法硬带的话她也不是办不到,但她硬拿的,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还得约翰情愿。

约翰犹豫了。犹豫了好几天,还是情愿了。

这就很好。她没什么别的事情还需要安排——神都安排好了,她莫名地就是知道。她两手空空也不要紧,只管上路就好。

她就带着约翰往城外的方向走。具体是什么方向也不用管,走了多久也不用管,瓦伦蒂诺只专注于心里的感觉,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它会为她指路。

走了没有多久,瓦伦蒂诺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见到了……主的使者,或者主本身?

是位年轻的美人,皮肤皎洁,身材细长,手指和脚趾细嫩得仿佛才刚刚在人世中诞生,眼睛流光溢彩,不做任何表情也仿佛在勾人,瓦伦蒂诺的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神。

恐怕都不是神。不是那一位。

瓦伦蒂诺原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巫,只是情况奇怪,现在却不能不怀疑了。

她自己真的是女巫么?那就怪不得女巫的名声那么差。教派的神踪迹难觅,你要么就信,只要信了就一切都是主的安排;要么你不信,但凡你不信,就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证据能证明主的存在。

而女巫的主人,她就在这里,站在瓦伦蒂诺的面前,光辉湛然,不似凡人。

类人的、能被亲眼看到的、能被证实确实存在的,就是比看不见摸不着,没有人类的形态的,要更容易吸引信徒。

不论她的主想要她做什么,瓦伦蒂诺的心里已经稳了。她已经知道了她的主会拥有多么强大的号召力,她蒙受召唤的过程也显示了主的力量。虽然没有挥手间毁灭一个城的力量那么强大,但只要有所异能就都算数,只要是凡人不能做到的都自有用处。

“你留在这里就好。”主说,她的声音也是年轻女人的声音,格外清澈,“这就是我需要你做的。照管好花园里的蝴蝶,照管好新来的那些蝴蝶。”

不就是管理一个城市吗?瓦伦蒂诺能办到。

但这座城市和她想象中得完全不同——只单拎出来一点讲就够了。

这座城市不需要物质。

人,也就是蝴蝶,他们需要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就像凭空生出来的一样。存放食物的位置永远不会空,饭馆里永远有新鲜的饭菜,酒馆里永远有酒,裁缝铺也永远有数不尽的布匹针线,甚至连成衣也有。

城中还有一些建筑叫做超市,超市里的东西就更多了,绝大部分瓦伦蒂诺连见都没有见过,更不晓得该怎么用了。

蝴蝶们永远不会疲累,更不会衰老。它们其实也并不真的会饥渴,它们只是非常乐于享受食物,享受欢爱。

瓦伦蒂诺忙得脚不沾地,是因为……有太多人从包裹着城市的森林里走出来了。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抵达。每一天!

太多人了,这些都是主的蝴蝶吗?她要那么多蝴蝶是做什么的?瓦伦蒂诺倒也管不着这些,她忙忙碌碌地,不停地安排人去指引她们,让她们找个地方住下,空屋子多的是,看上哪一间直接进去;让她们不要束手束脚,饿了就吃,渴了就喝,衣服不喜欢就去拿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