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页)

她率真纯粹,凝神看着某人时,直白又认真。仿佛将所有炽热的、雀跃的情绪杂糅于一根引线,轻轻一点,就轰然溢开。

令人难以招架。

在这场对峙般的对视中,江白砚首先移开视线。

同一时间,耳边响起她的笑音:“还有,我今日才发现,你笑起来居然有酒窝。江公子日后多笑笑吧。”

趴在她肩头的阿狸:?

酒窝?什么酒窝?当江白砚提着把血淋淋的剑朝你走来……

你在看他的酒窝?!

他当时明明笑得那么吓人!

震惊之余,又后知后觉想起,哦对,在施黛看来,江白砚是个阴郁孤僻的小可怜。

初生牛犊不怕虎,诚不欺它。

看江白砚此刻的怔愣之色,像是老虎被牛犊一口吞吃掉了。

该不该说,它有点儿幸灾乐祸。

江白砚颊边的酒窝,施黛确实今晚才发现。

她与江白砚总共见过几面,大多在黑灯瞎火的深夜,今天去了镇厄司,又满脑子都是案子,哪有功夫观察他的脸。

再说,江白砚很少对她真心实意地笑。

这间小院门口亮着灯笼,当江白砚持剑走来,她才总算看得清晰。

酒窝浅淡,映出盈盈月色,仿佛盛着江南的桃花酿,很是漂亮。

“……施小姐。”

沉默半晌,江白砚眸色沉冷,低笑一声:“你莫不是见到谁,都这样捧场?”

绝对是污蔑。

“我就算想给别人捧场,别处也没有能让我心甘情愿去捧的场子啊。”

施黛理直气壮:“我听说剑气越强,剑光越盛。方才江公子剑锋一亮,方圆几里的鸡都以为天亮了要打鸣——在别人那儿,我可没见过。”

唇瓣抿成薄薄一线,凝集的戾气被打散,江白砚黑眸深深,垂下眼睫。

施黛话语没停,望向满院尸体:“这里是不是住着位教书先生?他还活着吗?”

看现场情况,恐怕凶多吉少。

江白砚:“……”

江白砚被她一句话拉回思绪:“我入院时,他已被杀害于卧房中,尸体遭邪祟分食。傀儡师不知所踪。”

想来也是。

傀儡师敢在长安城中张贴杀人告示,一定会提前动手,确保不被镇厄司抓获。

傀儡师作案不留线索,就算不慎遗漏些什么,也会被徘徊于此的妖邪破坏殆尽。

要想查获此案,恐怕只能从两位死者的过往经历入手。

长剑入鞘,江白砚道:“我将妖邪剿灭,鬼打墙已破。镇厄司同僚应已镇压动乱,我们只需等候于此,待阎公子验尸即可。不过……”

四周静默须臾。

他忽地抬眸,意味不明笑了笑:“施小姐方才的夸赞之语,可还作数?”

施黛:?

施黛:???

作数?什么作数?他他他不会在说那堆彩虹屁吧?

她可没办法螺旋飞天疯狂全旋还绕月飞行啊!

江白砚这句话被压得低,偏生他喉音轻而软,乍一听来,透出点儿乖驯的期许。

但……不是错觉。

对视之际,施黛分明在此人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促狭。

可恶,他是故意的。

江白砚好整以暇看着她。

他见过施黛许多表情,微笑,惊讶,一本正经。

今日是头一回,这姑娘在他面前目露怔忪,似被噎住,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睁得浑圆,欲言又止。

像是茫然,又像有些不服气。

让他觉得新奇。

她为何不怕他?

明明胆子不大,亲口承认过害怕昌乐坊中的鬼影——

江白砚比那些鬼影危险得多。

他没有为难施黛的兴致,看了眼后者罕见的怔愣神色,扬唇挪开视线:“玩笑而已,施小姐不必介怀。”

话音未落,却见施黛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纸,咬破自己的食指。

这回轮到江白砚愣住。

指尖涌出鲜血,她被疼得轻嘶一声。昨夜血蛊发作,施黛割破皮肤前,亦是一副慷慨就义般的神色。

他于是明悟,这姑娘很怕疼。

将食指按上符纸,施黛以血为引,勾画符文。

她已渐渐想起原主的全部记忆,只不过本身没怎么画过符,动作略显笨拙。

莹白指尖沁出鲜血,没过多久,一张粗糙符箓绘制完成,被她折叠成一个小小的黄色纸人。

伴随口诀声起,纸人软绵绵直起身来,舒展身体一跃而起,如同窜天猴般,径直腾空。

这是符术入门的纸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画符一次成功,施黛欢欢喜喜扬起嘴角:“这张纸人由我鲜血勾画,受我灵识影响——我没法子飞天,不如让它代替,去月亮边夸你。江公子可愿意?”

虽然粗糙了点,但四舍五入,总归有她的血脉嘛。

因并不熟练,纸人被叠得胖乎乎,围着江白砚螺旋摇摆一会儿,乘风飞上天际。